第3章 你怎么不按套路走?【情节有漏,已补充】
老三朱高燧本来想要说什么的,但听到这话后,又默默闭上了嘴。
他如今年纪相对小一点,经常往后宅跑,也没什么忌讳。
朱高煦对于一些事情,可能不怎么清楚,但是朱高燧却一清二楚。
老四这小子口腹之欲重,从小就爱吃甜食,娘因着这事,没少敲打乳母,以防乳母婢女为了讨好小主子,在甜食上有意放纵,到时候又变成老大那圆滚滚的样子。
这小崽子好不容易弄来一块饴糖,结果被二哥抢走了,不哭才怪呢!
兄弟几个跪在那里,因为一番话,各自抱着不同的心思。
朱高爔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走到了哥仨面前。
等到走近以后,他们才算是看清楚,老四似乎还带了东西过来。
看着侍女献上的两个垫子,旁边还绑着长长的带子,朱高燧有些发愣:
“小弟,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着让朱高爔回答。
毕竟朱高爔才一岁,虽然偶有神童之语,但是不是昙花一现,那还得另说。
说到底,不过只是一个孩子罢了。
谁知道朱高燧说出这话的时候,那边的老四就挺了挺小胸脯,肉乎乎的小肚腩微微凸出,他略有些得意:
“是……跪的容易!”
“跪的容易?!”
朱高炽看着这垫子,再结合老四口中的话,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个用途。
他那胖乎乎的脸上,一下子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只见朱高炽伸出手,摸了摸小弟的脑瓜子,还别说,滑溜溜、凉丝丝的,手感还真不错。
倒是朱高爔被摸了一脑袋的汗,有些不乐意。
只是对于这个大哥,他记忆中还是有不少印象的。
大哥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脾气很和善,说话也慢声细语的,二哥完全没法跟他比。
最重要的是……大哥不会抢他的糖吃!有的时候,还会给他带好吃的!
所以即便有些不乐意,但朱高爔还是抻着脖子,等到大哥摸舒服了以后才把两个垫子一放,那小腿又跟上了发条似的,哒哒哒地就跑走了。
身后的乳母和内侍,看的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匆匆对着另一边的哥仨行了个礼,就忙不迭地跟在朱高爔后面快步走远了。
这可真是个祖宗!
一天到晚,浑身上下使不完的牛劲!
等到朱高爔抡着腿跑远了,朱高煦跪在原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发现了一个事实……
“为什么你们都有跪的容易,就我没有?”
朱高燧嘎嘎笑起来,“二哥,你都抢了那小崽子的饴糖了,他没有再去告状,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朱高炽作为老大,听到这话的时候,动作倒是顿了一下,但是他摸着手中针线细密的布料,嘴角就又上翘了几分。
老四这个做弟弟的,如此心意,特地顶着烈日送给自己,若是他把垫子送给老二,坏了老四的好意,反倒不美了。
这样想着,朱高炽哼哧哼哧地喘着气,费力地挪动有些麻木的大腿,微微抬起膝盖,绑上了两个垫子。
还别说,虽然这么一套动作做下来,朱高炽再次把腿放在地面的时候,膝盖还真舒服了不少。
朱高炽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这还是第一次,有弟弟给自己送东西呢。
老二和老三长那么大,连半片碎布头都没送过!
朱高煦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已经有些麻木的膝盖,突然传来刺痛的感觉。
切!
谁稀罕那小崽子的东西。
最好一辈子都别送!
朱高煦冷着脸,心底默默想着。
……
后院。
朱高爔跑到半路的时候,已经跟发蔫的小苗似的,两腿也倒腾不动了。
等来到徐妙云所在的院子中时,他已经蔫蔫地被乳母抱在怀中。
彼时,徐妙云正坐在绣凳旁,翻看着这些日子里王府里的开销支出。
在她身旁,是一个约莫十五六岁,明眸皓齿的少女,手中劈着丝线,绣架上,是一副尚未完成的鸳鸯戏水绣样。
少女不是旁人,正是朱高爔的嫡亲大姐——朱玉英。
朱高爔看到这么个新鲜玩意,又忍不住使出吃奶的劲,从乳母身上下来,跑到绣架旁边探头探脑。
朱玉英见状,不由得有些好笑:
“娘,你看四弟的样子好不好笑?明明就是一个小孩子,看得懂绣面上的花样吗?”
徐妙云还没有说什么,朱高爔就先不同意了。
“鸳鸯!”
朱玉英听到朱高爔居然还知道鸳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转而她又有些促狭地笑了,“你这小鬼头,就算知道鸳鸯,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有什么难的!
看到屋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自己身上,朱高爔双手叉腰,回答的掷地有声,“生崽儿!不过小崽儿肯定没有小四聪明,没有小四可爱,没有小四讨人喜欢……”
这下轮到朱玉英一个没有出阁的小姑娘不好意思了。
她连婚约都没有,如今听朱高爔这小鬼头,大言不惭地说生孩子之类的话,自然臊的满脸通红。
她脸颊跟火烧似的,“你如今才一岁,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
朱高爔瞥了一眼这个姐姐,伸出萝卜一样的胖指头,点了点自己,非常傲娇:“小四,聪明!”
朱玉英听到这话,不顾还有些羞红的脸,顿时抿嘴笑了起来。
朱高爔撅了撅嘴,就颠颠地跑到徐妙云身边,“娘,不对吗?”
众所周知,小孩子的胖,压根就不叫做胖。
肉长在朱高炽身上,叫做痴肥。
但长在朱高爔身上的时候,那就叫做憨态可掬了。
徐妙云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失笑道,“对,小四最聪明了。”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大笑,朱棣龙行虎步,走到屋内,“什么最聪明?”
徐妙云抿嘴一笑,“不过是小孩子的玩笑话。”
朱棣闻言,倒也没有追根问底,只是擦了一把脸上的细汗,随口说了一句:“今天这太阳倒是大,从前院书房走到这里,出了一身的汗。”
朱玉英见爹来了,以为要商量什么事情,先行站起神,想要告退。
谁知朱棣却先一步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微施力,硬是让朱玉英重新坐到绣凳上。
这时候,他才缓缓开口:“玉英,你也坐下听听,今天这事……也跟你有关系。”
朱玉英杏眼微睁,似乎显得有些疑惑,但还是乖乖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露出一副侧耳细听的模样。
徐妙云见朱棣坐下了,先是走到软塌边,给他沏了一盏晾温的茶水,见朱棣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后,才开口:
“打听的怎么样了?”
“袁洪那老家伙,奸滑似鬼。蓝玉案后,那么多人都出事了,偏偏他一路高升。不管是李景隆,还是老十八岷王,都跟他的关系都不错,老爷子也善待他,不像是对待普通勋贵一般。”
“玉英……你怎么看?”
朱玉英并非是待字闺中,对外界一概不知的姑娘。
恰恰相反,虽然她有时还跟小女孩似的,谈及婚嫁之事,略有羞涩,但是身处在皇族,对于勋贵之间弯弯绕绕的关系,还是显得格外敏锐。
如今刚听到朱棣说起袁洪,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大致的印象。
袁洪,开国勋臣之一。
为人圆滑,对待皇爷爷忠心耿耿,与皇爷爷的外甥,也就是表舅李文忠关系甚笃,其女更是在洪武六年嫁给了李文忠的儿子——李景隆。
无论是从家世,还是从袁洪这个在洪武年间,堪称不倒翁的存在来看,袁家都是一个很好姻亲对象。
大人之间的话,总是弯弯绕绕的。
朱高爔也不是专门研究明史,对于其中的一些人物,甚至都极其陌生,压根就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
听到最后,朱高爔甚至有种想要打瞌睡的冲动。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他突然从亲爹的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浑身就是一个激灵。
“听说……老四今天去存心殿前面,还送了东西?”
朱棣的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朱高爔缩了缩脖子,莫名觉得有些怕怕。
徐妙云看到小儿子这样,顿时就推了朱棣一把:
“你跟他摆什么脸色?不过是一岁的孩子,友爱兄长,又有什么错?”
“你要当王爷,尽管到外面去当你的燕王。回到家里,你训老大,骂老二,揍老三,我都管不着,谁让他们都应该是知事的年纪。可老四才一岁大,说话都不利索,你在他面前摆威风,这不是欺负他不知事?”
在徐妙云连珠带炮的话语下,朱棣先前那淡然的姿态,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摸了摸鼻子,还想要做最后的解释,“这不是老二来跟我说了。老四这小子,午时的时候,送了垫子来,唯独没送给老二,我想着先来问问……”
老二?
原本坐在软塌上,正有些心虚抠着脚丫子的朱高爔,听到这话的时候,顿时抬起头,眯起眼睛。
老二就是那个壮的跟牛犊子似的哥哥。
这么大的人了,居然还告状!
哼!
此仇不报,他就不是朱高爔!
……
日子一晃而过。
转眼间,就是洪武二十九年的盛夏。
朱高爔已经五岁了。
天气甚好。
燕王府内的蝉鸣清脆。
倏地。
“小公子!那里可去不得啊!里面的先生都在给您的几位哥哥们上课呢。”
屋外,一道夹杂着颤音的声音响起。
此时的朱高爔,正躲在一处屋子的檐廊中,侧耳细听屋子里面传来的读书声。
读书声三三两两,其中有一道青春期的公鸭嗓音,特别明显。
只因为那嗓音语调懒散,每每读到什么之乎者也的时候,都会特意拉长语调,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劲儿。
隔着窗棂,旁边的内侍还能看到屋子里,先生们手捧书卷,来回踱步的身影。
这让他们心头一跳,浑身皮子都绷紧了,生怕朱高爔一个不顺心,嚎啕大哭,把上课的先生引到屋外来。
到时候……小主子能有什么错,先生们不高兴,最后倒霉的还是他们这些人。
看着朱高爔一副懵懂的模样,旁边的内侍又压低嗓音,连哄带吓的。
“小公子,待会书房里的先生出来,可是要打手板的。您知道什么是打手板吗?就是拿着竹条,啪啪敲手心……”
朱高爔年纪小,但是已经很会装模作样了。
他撇过头看了一眼内侍,“啰嗦。”
内侍顿时就不吱声了。
嘿。
他被骂了也不敢恼,看着朱高爔这模样,心中反倒是浮现一个想法:
这小殿下还真有几分灵性。
这说话的样子,倒有几分徐妙云平日里训诫下人的模样,骤然冷脸的气质,则是有点朱棣的影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这两位大人身上学来的。
这五岁的小娃娃,未免也太机灵了一点吧?
就在内侍抓耳挠腮,还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书房中,突然传来剧烈的桌子拖拉声。
伴随着一阵杂七杂八的声音后,书房内胡先生压抑着怒火的声音传来:
“索物于夜室者,莫良于火;索道于当世者,莫良于典。二公子,我且问你,这句话是何意?”
书房内。
朱高煦看着《尚书》书本里,夹杂的兵书被发现后,有一瞬间的心虚,但眼见胡先生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他的逆反心理顿时就上来了。
就见朱高煦梗着脖子:“不知!”
胡先生脸色愈发难看,张嘴想要训斥。
结果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不知道什么时候,朱高爔已经出现在门口。
他挺着微微凸出的肚腩,神情有些嘚瑟,背负双手,看了朱高煦一眼,旋即就迫不及待地炫耀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
“意思是在黑暗中找东西,得有火。想要成为我这样的天才,得多看书。”
这话不久之前,在朱高煦打瞌睡,看兵书的时候,胡先生就念叨过好几次了。
朱高爔虽然年纪小,脑瓜子记忆力不算太好,也能记个七七八八。
说话这话后,朱高爔就站在原地,叉着腰,等待众人的夸奖。
胡先生看到这小胖子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有些许抽搐。
能够在燕王府中,到处乱跑,讲话都这么欠儿的,除了最小的朱高爔,还能有谁。
只不过……这小崽子和他身边的内侍,真以为他傻到他们在外边站了那么久,都一直没有发现吗?
那小内侍,方才还说胡先生这个当老师的会打手板呢。
想罢,胡先生又忍不住看了朱高爔一眼。
这个小的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一起收拾了。
于是他大手一挥,“一个坐在屋子里不听课,一个站在屋子外,偷听课。你们有一个算一个!我会把今日之事,全部一五一十地禀告燕王殿下。”
意料中的夸奖没有传来,反而要经历人生第一次告家长。
朱高爔站在原地,如遭雷劈。
他泪眼朦胧地看向胡先生。
你怎么不按套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