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割地？
所谓的“厚往薄来”政策，事实上在老朱的原话中，就是：
“西洋琐里，世称远蕃，涉海而来，难记年月，其朝贡无论疏数，厚往而薄来可也。”
不过很显然，这番归心政策，也不可能感化所有的藩国。
倭国俨然就是一个刺头。
等到他们跳出来进行朝贡的时候，只听得使者用别扭的汉语官话开口，口中每蹦出一样贡品的名称，坐在宴席上的百官勋贵，嘴角就是一抽搐。
这倭国的使臣，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也是一个人才。
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愣是能够厚着脸皮，将一面平平无奇的扇子，给吹得天花乱坠，以至于朱高爔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不是，这不就是一把扇子吗？！
朱高爔都快有点自我怀疑了。
于是他戳了戳身边的老三：
“哥，你看看那是啥？”
朱高燧一脸莫名其妙，“不是扇子么？”
朱高爔的脸顿时就拉长了：
“一把扇子吹了快一刻钟的时间……这倭国使者的官话倒是学得不错。”
朱高燧忍不住笑了：“倭国一向如此，你这只是第一次见到，所以才会感到惊讶。”
说着，朱高燧的分享欲就上来了。
只见他凑到朱高爔耳朵边，偷偷开始说坏话：
“听说倭国之前国内是什么南北朝时期，听着打来打去，在他们描述之中，就像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战似的，实际上嘛……”
朱高燧有些戏谑，“弹丸大点的地方，他们还说得神乎其乎的，真当我大明的天下，是北元拱手相让的吗？”
许是朱高燧的话太过轻视，那边的朱高炽听到后，微微提醒了一句：
“三弟。”
有什么话都回家说去。
在天寿圣节上，人多眼杂的，鬼知道你嘴边说得话，会不会被旁的人听到。
虽然……朱高燧的声音很小，也就他们几个兄弟坐在一起，这才能够模模糊糊听到。
远一点的，就像是朱棣，对于这几个糟心儿子之间的对话，都是一副没有听到的模样。
几人正在私下絮叨，朱高爔就听见下方的倭国使臣侃侃而谈：
“大明皇帝陛下，我国土地贫瘠，百姓困苦，多为渔业而生。有时海上的风浪大，不时会有帆船沉海。不知可否割出宁波的一个岛屿，作为晾晒货物，停靠船只之地。”
原本礼乐歌舞声不断的场景，微微安静下来。
殿中的舞女也随之退下。
朱高煦在听到这话的时候，如果不是被老大、老三一人一边压着，恐怕早就出言开喷了。
倭国这群人，长得不美，想的倒挺美！
割让大明的土地，赐予倭国人？
这厚往薄来，也不是这么一个“厚”的道理。
朱棣作为北军主帅，又是镇守一地重镇的藩王，在这个场景下，显然更有更大的话语权。
他先是往高位看了一眼，看到老爷子微微抿着唇，露出一副怫然不悦的模样，对于接下来所要说得话，更是放心了。
只听得朱棣冷嗤一下，当即沉声道：
“告诉你们的足利将军，大明疆域虽然辽阔，但是每一寸，都是用血肉之躯打下来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被大明军民的鲜血浸润过。”
“与其想着怎么让大明割让一块岛屿，足利将军倒不如想着如何治理海上的倭寇。我大明水军，迄今为止，只知敌军，不知敌国啊。”
朱棣那是十一岁就去北平镇守藩地的人物，手上沾染的人命，那根本就不是一个属国使臣能够想象的。
平时他面带笑容的时候，或许还看不出什么来。
但是当他微微表现出一丝怒容的时候，那使臣原本涌到嘴边的话语，顿时就吐不出来了。
朱棣这硬气的话语，别说是朱高爔那几个哥俩听得心潮澎湃，就连那些文官听得也在心中叫了一声好。
徐辉祖虽然不怎么待见朱棣，但是也不得不承认，朱棣这一番话，确实没有堕了大明的威风。
只是他的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若是说这话的人……是朱允炆就好了。
倘若太孙殿下能够说出这一番话来，不止是群臣归心，勋贵认可，就连朱元璋都能再度另眼相看。
只可惜……
徐辉祖敛下心中的杂念与复杂。
朱允炆乃是陛下钦点的太孙，是名正言顺的正统继承人，即便没有这些作秀，大明江山……依然是属于他的。
朱棣一番话结束后，高台上的朱元璋，似乎依旧是不见喜怒的模样，他顺着朱棣的话，再次敲打了几下，连带着那原本一派气定神闲模样的倭国使者，都变得战战兢兢以后，老朱这才施施然地停止了敲打。
只是他心里想着什么，谁都不知道。
等到属国结束朝贡了，那就轮到一群小辈上前进献寿礼了。
打头的，毫无疑问就是朱允炆。
不得不说，朱允炆作为太孙，气清神秀，再加上盛装出席，乍一看过去，气势倒也流露出几分不俗。
不过朱高爔却是打了个哈欠。
皇爷爷挑选出来的继承人，就算再差，也总不至于太过磕碜，总得有地方拿出手来吧。
果然，虽然刚刚朱允炆的风头都被朱棣抢走，但是等到他献上寿礼的时候，朱元璋还是很给面子的大笑出声。
甚至他亲自让人把那株南山不老松搬到自己面前来。
看着遒劲的枝干，被弯折成一个潦草的“寿”字，朱元璋心中大喜，一时之间，对于朱允炆这位皇太孙可谓是夸了又夸。
“允炆而成纯孝，当年亲自为父亲侍疾，以后自然也会顾念我。”
听到朱元璋说出这话的时候，底下的那几个叔叔面色复杂难言。
老爷子这话说的，难不成是在说，自己这个当儿子的，还不如孙子懂得孝敬他吗？
无心的话，才是最伤人心的。
朱棣原本因为刚才之举，微微有些波澜的内心，再度平静下来了。
不知怎地，他看向朱允炆，想起了之前与道衍和尚谈话的内容。
老爷子觉得自己选定的太孙纯孝。
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太孙对于他们这些叔叔，又是什么态度？
还是说，老爷子一生眼明心亮，但是唯独被太孙那一句——
以德怀之，以礼制之，不可则削其地，又不可则变置其人，又其甚则举兵伐之。
给骗了。
真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