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相门三载雪篇(二)
永安五载，也是李楚河和天子陛下约定的十载之后。
这大唐的天下，终于立在了世人只能仰望的高度。
这个时代的李楚河，已经是天下人心中，天子陛下身前唯一的依靠了。
也是在这一年，那位努力爬到了高处的耶律明捷，第一次从河西安西都护府归来，第一次以安西大都护的身份朝拜天子陛下。
在耶律明捷入帝都长安城之前，早就有天子陛下下令三司前往相迎。
却是这一日到来之后，帝都长安城内的朱雀大街上，挤满了马车，挤满了人影。
到来的人不单单有朝中的三司，而是朝野上下，八百文武大臣悉数到场。
当三声礼炮响起，一个骑在马背上的胖子，在百余名河西武卒的簇拥下，行进到了帝都长安城内。
耶律明捷很享受这种感觉，第一次如此享受，也第一次知道了原来这就是立在了高处的感觉。
五年之前，他护送姑姑来到了帝都长安城内，便是那一日之后，他成为了天下人都艳羡的一个红人，天子陛下身前的红人。
耶律明捷望着朱雀大街两侧的这些文武大臣，第一次想着一些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还想，他是喊天子陛下一声姑父，那这朝中的八百文武大臣就应当悉数对他朝拜。
可当他从朱雀大街的这头，走到了朱雀大街的另一头，却没有看到那个最想要看到的身影。全天下人都知道，李楚河是天下人心中天子陛下的代言人。
李楚河在场，就是天子陛下来到了此处。
可李楚河不在朱雀大街上，却未必是天子陛下不喜欢耶律明捷，也可能是李楚河自己的意思。
一个以为自己可以站在了世间最高处的权臣，得意忘形到了敢违背天子陛下的心意，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但这并不代表，天子陛下会容忍，他耶律明捷就会容忍。
或许这些事情天子陛下不好出面，但有他耶律明捷在帝都长安城内，就绝对会替天子陛下排忧解难。
耶律明捷带着这般想法，迫不及待地见过了天子陛下。
第二日一早，耶律明捷带领麾下河西武卒，走出了皇城之后，就来到了长兴坊之中。
耶律明捷找到了宰相府邸，那府邸大门上高挂“永安天下”四字。
三百河西武卒将宰相府邸的大门围了一个水泄不通，耶律明捷骑乘高头大马，来到了大门前方，他对着那守卫在了大门前方的仆从说道：“去把你们家宰相大人请出来，就说是耶律明捷想要见见。”
守卫在府邸门前的仆从不敢懈怠，转头就向着府邸深处快步行去。
但耶律明捷依旧在大门前方等了很久，起码耶律明捷都有好几次，想过要直接下令，冲入到了府邸深处去。
身侧的亲卫也几次上前来询问，耶律明捷最后还是没有做下那个决定。
这里是帝都长安城内，就算是他想要为天子陛下说话，也绝对不能让天子陛下心中不喜。
他得按着规矩去办事，更别提这府邸之中的人，还是宰相李楚河。
很快，李楚河来了，李楚河的身侧没有带着其他仆从，只有一个跛脚的老管事。
耶律明捷看到李楚河之后，便是认出了那位宰相大人。
他抬手扶在了腰际上的刀柄上头，他对着李楚河问道：“听说宰相大人近日很忙碌，所以没有到朱雀大街？”
那位权倾朝野的宰相大人，对着耶律明捷摆摆手，反问道：“是不是我没有前去恭迎大都护，所以令大都护心中不喜？”
耶律明捷感觉自己遇到了一个硬茬，李楚河是比他耶律明捷更早站在了大唐高处的人，也是人们心中，仅次于天子陛下的宰相大人。
李楚河自然有自己的手段，刚才的反问就是李楚河的手段。
他没有应下耶律明捷的话，而是反问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情，让耶律明捷心中不喜。
这是明知故问，耶律明捷自然是因为如此，才出现在了宰相府邸之外。
耶律明捷的眉头皱起，也索性避过了李楚河的提问。
他对着李楚河说道：“宰相大人，如今的天下不再是你们年轻时候的那个天下了。”
“也不可能是宰相大人心中记着的那个天下了。”
“难道现在是你耶律明捷的天下了？”李楚河笑着继续询问。
耶律明捷不能应下，应下就是谋反。
那立在了宰相府邸门前的李楚河，还是带着一脸笑意，对着耶律明捷说道：“如果是你耶律明捷的天下，那么天子陛下置身何处？”
“你不过是一个安西胡蛮狗，好不容易得到了天子陛下的赏识，希望你可不要轻易葬送了自己的前程。”
说完之后，李楚河已经转身，他不计划跟宰相府邸之外的这个安西大都护废话了。
李楚河转身之后，那位跛脚的老管事也转身了。
耶律明捷看穿了那个老宰相的想法，他是要离去了，他选择了无视耶律明捷。
耶律明捷不能忍受，李楚河今日给不出一个说法，就是想要搪塞天子陛下，在耶律明捷的心中是如此认为，耶律明捷也以为，天子陛下一定也会是如此认为。
难道这个宰相还敢不将天子陛下放在眼中？不将他耶律明捷放在眼中？
耶律明捷抽刀，对着那儒生的背影怒吼道：“李楚河，耶律明捷是莽夫，不想跟你玩什么花花肠子，只想要跟你说，今日你必须要给出一个说法，也是要给陛下一个说法。”
“你是陛下？”李楚河停顿下来，回头问道。
耶律明捷这次没有愣下，他很干脆地说道：“我不是陛下，但我能代表陛下的意思。”
“你怎么就知道你能代表陛下的意思？”李楚河好像来了兴致，他没有继续回到府邸之中去，他就坐在了门槛上，带着一脸的笑意，等着耶律明捷的继续出手。
耶律明捷脸上的横肉抖动，他挥刀而下，说道：“我称天子陛下一声姑父，陛下心中何想，我自然是知道。”
“陛下命你们前往朱雀大街迎我，而你李楚河不曾前往，就是不遵照天子陛下的意思去办事情。”
李楚河双手插在了袖管之中，他笑着问那个老管事道：“天子陛下是不是说，只让三司去了？”
“那又在什么时候，跟八百文武大臣说，你们都需要去迎？”
耶律明捷心中没了底气，因为那一日他不在场，若是天子陛下只让三司去迎，为何他入城之后，见到的是八百文武大臣呐？
“行了，你回去吧，今天这事情我不会跟天子陛下去说，但是你若是还不肯离去，我明日肯定会跟天子陛下说明白这事情。”
“让天子陛下知道知道，你耶律明捷是一个怎么样的东西。”
“李楚河，你休要胡言乱语。”耶律明捷瞪大了眼眸，他驱马往前：“就算是陛下只让三司前往，八百大臣也悉数到场，便是那些人给天子陛下一个面子。”
“可你李楚河，不愿意给天子陛下这个面子，所以你依旧要给我一个说法。”
“呵，安西胡蛮狗就是蛮不讲理。”李楚河抬手笑骂道。
不等耶律明捷发作，李楚河已经给了身旁的管事一个眼神。
跛脚的老管事抽身往前，很快在宰相府邸门前传来了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嚷声。
那叫嚷声落下后不久，又传来了李楚河的言语之声。
李楚河对着那已经跌落在了马背之下的耶律明捷说道：“大唐姓李，这里是帝都长安城。”
“那八百文武大臣害怕你在天子陛下身前说胡话，会前往朱雀大街迎你。”
“我李楚河不怕，反倒还要告诫与你，不管是谁，来到咱们大唐，来到了帝都长安城内，都不能胡来。”
“你说我不给陛下面子，在我看来，在陛下看来，是你不给陛下面子才对。”
伏倒在地耶律明捷，对着那背影，小声咒骂道：“胡言乱语，明日，明日陛下一定会剥去你的冕袍，也一定会将你关押进大理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