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契丹国主狩猎图》
“你就是定州城来的信使？”赵恒有些纠结地问道。
这份迟到了两个月的消息，赵恒等得快发狂了，但当它真正送到自己身边的时候，赵恒却有点不敢面对它。
他当然希望里面装的是好消息，比如王超已率领十万定州军南下勤王，再不济表表忠心，说他不会背叛自己。（虽然王超这么说了，赵恒也不一定会信）
但赵恒更怕信封里面装的是王超他做了杜重威，投降了辽人去做大王后发给他的挑衅！
那么朝堂上讨论的就不是北上还是南幸了，而是到哪里南幸...连寇准这种强硬的主战派都无法阻止！
正因如此，赵恒开口问刘铭的第一句话是他是不是定州城来的信使，而不是王超的信里面都写了些什么。
但寇准心中可没赵恒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手握十万大军的王超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赵恒老实做个吉祥物就行了，但他这个宰相肩上的担子可大，王超的一举一动对他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可都有着巨大的影响。
若不是身边的毕士安死死地拉着他，不然寇准就要冲过去，自己亲手拿过信件来看！
宋代除了大朝会这种极尽繁文缛节之时，少不了臣向君跪拜的礼仪，平常时候，不兴这个。
刘铭长躬行礼，身体微微颤抖，像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心中害怕的样子。
实际上这刘铭是在窥视赵恒的样貌。
直视天子可是大不敬的行为。
寇准敢这么干是因为他是宰相，而且个人性格比较嚣张，又是一心为国，赵恒也就暂且忍了。
至于刘铭？
你什么档次，和寇准一个待遇？
只能微微抬头，尽量地转动自己的眼珠子到最上方瞟一眼。
这就是皇帝与宰辅重臣论事的宫殿？那就是龙椅？椅子上坐的就是真宗皇帝了...不对，赵恒还没死呢，不能叫他真宗...
天子就长这样的？
不对，不对，天子也是人，不长个人样，他还能长那样？
刘铭微微失神，这也怪不得他，要知道除开那些小说里四处穿越的主角以外，哪个现代人能看到活生生的皇帝？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东亚实力最强的两个超级大国的最高统治者之一，前世的刘铭连他们市的市长长啥样都不知道...
但天子问话却不答，这可是大不敬！
不过有王超抗旨不遵“珠玉在前”，刘铭的这一点小小的忤逆，赵恒也能接受。
更何况刘铭微微颤抖的身躯落在赵恒眼里是什么？
对他这个天子的崇拜还是敬畏？
无论是哪样，刘铭在无形之中戳中了他的爽点，又稍稍能拖延一下，虽然寇准在一旁已经急不可耐了，但赵恒还是愿意给这个年轻人一点时间。
再次问道：“你就是定州城来的信使？”
刘铭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匆忙答道：“小人...”
有点紧张的年轻人，赵恒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温和地安抚道：“这朝堂之上哪有小人，称臣即可。”
“咱这是要...升官了？”刘铭有些小激动，赵恒这个官家还真是大方。
“臣是。”
朝堂上竟是些老东西，难得见到年轻面庞，赵恒难得来了兴趣和刘铭聊上两句：
“少年郎何名？从定州到澶州...这一路走来不容易吧？”
“回陛下，小人...臣叫刘铭，这一路辽人很多，臣几次在生死线上徘徊，确实不容易。”刘铭睁着眼睛说瞎话。
赵恒身旁的大太监刘承规移开了脑袋，在心中叹息一声，这少年...官家问你辛不辛苦，你却回答辛苦，怎么？
是想打感情牌，谋求更高的功劳吗？
你在生死线上徘徊，但官家在宫中承受的压力可一点都不比你这个小卒少！
路走窄了啊...
果然，赵恒追问道：“那你为何要来，跟着你的王都部署缩在定州城不好吗？”
“伴君如伴虎”这话说得没错，连“缩”字都用上了，接下来刘铭说话有一点儿闪失，赵恒对王超的怒气讲不好就要发泄在他的身上。
“因为官家就在这里！”刘铭恭敬地回答道。
刘承规的脑袋很快就移了回来，赵恒的宠臣王钦若也为之侧目。
这回答...妙啊！
忠义之士跋涉七百里的原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官家就在这里。
什么时候不学无术的武人里面也出了这么一个嘴巴甜蜜的少年？
而且这少年年纪太小，军营之中又没读书的习惯，哪懂得朝堂上的弯弯绕绕。
该不会是真心流露吧？
王钦若嗅到了一丝危机的味道，而刘承规没有。
刘铭这话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讲进了赵恒的心里。
天子龙颜大悦，还想再问些什么，但按照大宋朝的惯性，这时候就得有人来给赵恒添添堵了。
寇准终于是挣脱了毕士安的束缚，站了出来喊道：“陛下，国事要紧！”
得，得面对真相了。
这份信关系的可不是一城一地的得失，而是大宋淮河以北所有国土的命运！
赵恒微不可查的深呼吸几下为自己壮胆，他准备好了吗？没准备好，但也得上了，问道：
“王都部署传来的军情在哪？”
这回轮到刘铭有几分扭捏了：“在这！”
拆开信封，恭敬地举着。
赵恒正欲叫刘承规取了去，但却是寇准动作更快，一把抢过。
“官家懂个屁的军事，他看得懂军报吗？”
寇公掂量掂量，分量挺足的，军情紧急，陛下竟还有时间跟他人胡扯！
翻开一看，里面所写内容让寇准这个四十多岁的老同志大为震撼。
“萧燕燕…韩德让…”
但要不说寇公能当上宰相呢，脑袋转得就是快。
才一会儿就想明白了王超的意思，兵，他肯定是不会出的，但反，他也不会造，借此“春宫”来表忠心。
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寇准的一番表情活动可吊足了赵恒的胃口，急不可耐到震惊再到...羞愧？最后化作释然。
这是看军报该有的表情吗？
赵恒问道：“寇卿，这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这叫寇准如何回答？
只能轻咳一声，先给赵恒吃一颗定心丸：“陛下，王都部署还是心向大宋的，剩下的...您自己看吧。”
“没反就好...”赵恒放松下来，此时大太监刘承规也将书信拿到他的面前。
随意翻开，只一眼，他就明白了寇准的支支吾吾。
为辽国兄弟们的文化水平考虑，刘铭还特意画了一幅“画”让他们涨涨见识。
中国古典画作重意而不重形，那些“活春宫”看着总感觉差点意思。
刘铭贴心地用后世的画法弥补了不足，形神具备，每一处细节他都不吝啬笔墨，人物像是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可让赵恒涨了不少见识。
赵官家也是“性情中人”，不然也不会和“已为人妻”的刘娥扯上关系，费了老大的劲才把自己的目光从人物身上移开，落在文字上：
《先契丹国主狩猎图》
这就是所谓的“辽国特色”？
赵恒问向可能知情的刘铭：“这画中的女人是谁？”
“承天萧太后。”
“那男人呢？”
“韩德让。”
赵恒觉得自己好像被骗了：“那先契丹国主在哪里？”
“先契丹国主在狩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