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蓝田
练着赵体，李恒感慨。
穿越过来的人生，不是福报，可也比福报强不到哪里去。
勾心斗角也就算了，拳脚、箭术、骑术、音律、书法样样要顾及，一堆这样那样的烦心事要考虑。
李恒悠然置笔，“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这半阙诗还是写得有几分功力的，藏锋、露锋之间更圆润自然了。
卢明月在旁边吐槽：“有十年吗？明明才九年！”
啊这……
被卢明月一说，味道好像变得奇奇怪怪，搞得李恒好像有啥癖好似的。
还好下一句没出来，不然鬼晓得会被曲解成啥样子。
卢明月扫了一眼操练的少年团：“少了一百人，是去干嘛了？”
李恒笑了一声：“眼力不错，乍布监督，章懂尚带一百少年去蓝田县爬山了。”
章懂尚，可不就得爬山么！
充当门子的少年快步进来：“禀郡王，府外有一个着绿袍的官员自称是蓝田令，要求见郡王。”
三十来岁的蓝田令一身绿，看上去格外喜感。
没办法，六品到七品官员的官服就是绿色，环保。
“下官蓝田令薛讷参见犍为郡王、郡王妃。”
蓝田令表明身份。
薛讷，薛仁贵的儿子，为官耿直。
李恒让人上奶。
未成年最好别喝茶，可能会影响发育——虽然不确定，但李恒冒不起这险。
薛讷都被羊奶吓了一跳，现在的长安人那么热情吗，一言不合就请喝奶？
“蓝田令登门，定然有事，不妨明说。”李恒微笑。“本郡王年幼，不一定能听懂官场中弯弯绕绕的套话。”
我信你个鬼！
李恒在朝堂上几次整治人，证明他对这一套有很深的造诣。
“本郡王”这个自称虽然稍微别扭，却不落话柄，这得谨慎到什么地步才不自称“本王”？
薛讷整理了一下思绪，一声苦笑：“郡王还是赶紧召回贵部吧，蓝田的山旮旯太小，经不起他们祸害。”
章懂尚率一百人祸害蓝田，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山上的野兽、飞禽被他们一山又一山地灭绝。
虽然少年团的作为，对蓝田县庶人的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影响，薛讷也不懂啥叫“生态”，可总感觉哪里不对。
吃点动物也就算了，可他们生起一处处的篝火，虽然也及时熄灭了，还是让蓝田县的里正、村正们紧张得要死。
野外不胡乱生火，这是因为容易引起山火。
一个手指头大的火源，就能焚毁一座座青山！
每一次扑灭山火，都有人受伤，能避免死亡都是万幸。
李恒歪嘴一乐：“章懂尚这个家伙，不会是听说蓝田玉值钱，也想找几块野生的蓝田玉吧？”
蓝田玉是现在大唐四大名玉之一，产量其实并不高。
除了难开采、这年头手段比较单一之外，控制量估计也是一个因素。
再稀罕的东西，数量多到泛滥时，价钱必定稀烂。
而且，蓝田玉矿是掌握在少府监手里，怎么可能让少年团染指嘛。
就是把蓝田玉的原矿扔给章懂尚，他也不会打磨，有啥用？
薛讷挑眉：“下官在蓝田县当了几年官，就没见过一块蓝田玉。”
这话有点心酸了。
在大非川之前，薛仁贵被推到了超越他实力的地位，众口一词地认为他就是不败将军。
薛仁贵跌落神坛，薛讷也开始遇冷，恶意整治倒是没有，疏远是必然的。
所以，没人送他蓝田玉太正常了。
李恒点头：“我会尽快召回少年团，希望能让蓝田的山林尽快恢复活力。”
薛讷告辞时，恰好遇到洪东过来禀报。
两人冷冷地对视一眼，各自哼了一声，错开身子前进，把“相看两厌”一词演绎得淋漓尽致。
大非川一战失利，两家人心头都有解不开的疙瘩，虽然到不了拔刀相向的地步，至少是老死不相往来。
“乍布长史传信，他们准备从蓝田县返回了。”洪东的消息正好让李恒省了派人。
“蓝田令薛讷来抗议了，以后章懂尚他们得去远一些的地方祸害，比如洋州什么的。”李恒叹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山地练兵，子午谷是最合适的，可去那些地方，没有足够的后勤保障不行。
钱，钱呐！
按照少年团这种强度的训练，没有足够的钱粮，会把人累废的。
主簿魏晃歪嘴：“再这么下去，郡王府下半年要喝风了。”
李恒叹了一声：“要不，我写小说赚钱吧。”
卢明月团扇掩口：“郡王还会写志怪小说？可惜，即便是走范阳卢氏的渠道，一篇小说了不起挣得百十贯钱，对府上的开支而言也就杯水车薪。”
如果自己找商贾，得到的收益更低。
这点钱对于个人来说，致富不够，脱贫还是可以的。
在卢明月的撮合下，岳父卢海上登门，翁婿间开始了一场较量。
“岳父大人，范阳卢氏在岭南方向的掌控力如何？”
李恒喝奶、卢海上喝茶，各取所需。
“大人”一词现在用于上官身上肯定不合时宜，用在父母、岳父岳母身上还是没问题的。
卢海上很淡定：“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卢氏的产业还是比较稳定的。”
李恒问了一句：“岳父知道蔗糖吗？”
卢海上奇怪地看了李恒一眼，不想回答。
卢明珠侃侃而谈：“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自秦以来就有竹蔗制糖的记录。竹蔗粗壮、含糖量高，但蜡层厚，不容易出汁澄清，部分饴糖就是蔗糖。”
尴尬，暴露知识盲区了，还真以为中原古代就没蔗糖呢。
“如果小婿手上有在岭南制作白糖、红糖的技艺，跟范阳卢氏共享机密，岳父有意合作吗？”
“岭南的蔗，分果蔗、糖蔗，果蔗适宜生吃，糖蔗适宜压榨。其中，一年的糖蔗能制红糖，老糖蔗能制白糖，洁白如雪的糖。”
不管怎么说，《天工开物》的技艺还是值得牛皮一下的。
卢海上慢腾腾地伸出两根手指头，眼神明明白白地说：要不是看在女儿份上，两成净利都不想给。
别说李恒前程远大之类的话，那至少是十年以后的事，谁知道中间会不会产生变故？
十年后，卢明月的位置稳当，卢氏自然会得到照顾。
十年后，卢明月被李恒弃了，卢氏更不可能给李恒助力！
这年头，大家都很忙的，虚话就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