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此挑衅和凌辱,他再也忍受不住,一股灵力的冲击很快波及开来,黎沫鸢不慌不忙,抬手召出血樱挡住。
司烬惊呼一声,将夜京炀制止住,后者怒不可遏,被一个身份不明的小姑娘如此羞辱,他极其不甘心,更咽不下这口气。
在夜京炀还要冲上来的前一秒,一个身影动作极快,腾空而起,一记黑雾猛然轰向他。
夜京炀瞳孔倏地放大,还好反应迅速,跃在空中翻转一下躲开,而夜殇丝毫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招比一招有力。
夜京炀只得连连退后,稳住重心后,他立刻拔剑而起,刀光剑影看得人眼花缭乱。
而那司烬看着夜殇确实并非善类,却根本没来得及顾管夜京炀的死活,先开口想要劝说黎沫鸢。
“他留不得。即使夜京炀说的那些都是胡扯,可他杀了这么多人,夜京炀他也不放过,难免不会祸及到你我。”
黎沫鸢原本见着夜京炀带来的手下一并上去,她怕夜殇不敌,想要上去帮他。听到司烬这么一句话,她脸色略显沉重。
司烬也算是她认识挺久、关系不错的朋友了,而且他是灵宫的人,杀一个十恶不赦的人确实占理,他不可能放着夜殇继续杀人。
“司烬,这个人不能杀。我会带他回去,不让他在这里继续伤人。”
“那禁术我了解,反噬起来你根本控制不住他,也劝说不了。”
“你信我。”
见黎沫鸢神色坚定,他即使不愿,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她向来倔。
“夜京炀,住手。”
眼下夜京炀的人被弄死得所剩无几,剩下的伤的伤,残的残。
夜京炀眼神像恶狼一样能吃人,他咬紧牙,也知道他修炼那禁术如此厉害,他自认打不过。
但是他不会放过他,他停下手,粗喘着气,想要再说点什么刺激他、惹怒他,让司烬把他杀了。
谁知,夜殇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而夜京炀被迫腹部堪堪受住一击,这架势,没吐血也得打出点内伤。
他眼睫下的眸子漆黑如海,浓浓的杀意翻滚着,按了按脖颈活动筋骨,散发的气场还是那么阴森可怕。
他一步步要朝夜京炀走去。
夜京炀知道夜殇不会放过他。
黎沫鸢毅然拦在他身前。
纵使夜京炀再有罪,可她答应了司烬,眼下不能让他再杀人,否则司烬动手,导致他有半点受伤,他上报给灵宫,夜殇就是与灵宫为敌。
这样一来,夜京炀就得逞了。
当夜殇看到她挡在身前,要护着夜京炀那个混蛋,他的心骤然一揪,他说不清那是什么滋味。
“夜殇,你再杀他你就回不了头了。”
黎沫鸢皱眉,本来清冷明亮的眼此刻极其破碎,她平静地劝他。
夜殇并不知道她和司烬的对话,他见到夜京炀,夜京炀说那些话刺激他的时候起,那条名曰理智的弦,就已经断了。
“你想救我?”
他嗤笑一声,却让人那么毛骨悚然。
唯独这句话,问得黎沫鸢哑口无言,她想说是也不对,不是也不对。
唯独这件事,是夜殇的逆鳞,没人敢去碰它,包括炎枭、和夜殇他自己,只有黎沫鸢不怕死,为此还敢拦着他。
可那些活在他们阴影下日日夜夜的梦魇,她怎么可能知道?
他觉得,黎沫鸢低估了他的恨意。
他恨了这么多年,他要亲手结束这个梦魇。
而他现在,只想要他死。
只要他死,怎样都行。
那些人可以杀了他那就来啊,他一直是个疯子,也从来都不惜命。
“蠢货,你救不了我。”
红血丝和戾气交织在一起在他眼里翻涌,可是从他沉闷暗哑的语气里,只有黎沫鸢知道那股坏劲狠劲没了,取而代之是新的、特殊的、她从来没见过的。
——是无声的悲鸣、是绝望。
夜京炀趁机躲在司烬带来的人后面。
黎沫鸢来不及阻止,她看见夜殇带着黑雾的魔爪跃向夜京炀,可却蛮横刺穿过前面那人身体,径直伸出,那人瞪大眼睛痛得话都说不出口,头一寸寸低下,盯着那只穿透他身体染满鲜血的人。
夜京炀可谓卑鄙,躲在那灵宫的人身后,让夜殇杀了前人。
这一幕看得黎沫鸢脑袋已是一片空白,呼吸戛然而止。
她是知道的,司烬一向和那些跟着他的下属侍卫十分要好,形同手足。
空气安静,却也是诡秘得可怕。
司烬惊呼一声,悲痛和愤怒交织,拳头倏地收紧。
夜殇则是冷冷收回手,扑嗤一声,那人血淌了一地又双膝跪倒在地,整个人没了呼吸,缓缓躺平。
而他却没有一丝怜悯之意,根本没有把这一条人命放在眼里。
他下巴高抬起,显而易见的下颚线高傲了几分,修长的腿正要往夜京炀那走去。
紧张的氛围像紧绷的弦,一触即发。只见一道如同破空闪电般的剑光,毫不留情朝他心脏刺来,四周的空气似乎被凝固,只剩下剑尖和肌肤之间那微妙的距离,心脏在胸腔狂跳。
嗤——
那是剑锋刺穿肉体发出的沉闷而湿润的声响,鲜血喷洒而出,再次染红他眼眶里的视野。
他、中剑了?
可是意想中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
单薄的身躯不知何时已挡在了他面前,那一剑没了黎沫鸢的血肉,痛感犹如冰冷的蛇在她体内游走,她嘴唇微微颤抖,脸色苍白,声音被痛苦扼杀在喉咙里,只留下一丝微弱的呻吟。
“黎沫鸢!”
司烬撕心裂肺地喊出她名字,所幸其他人已慌了神,没人去留意他喊了什么。
夜殇呼吸屏住了,仿佛世界一点点崩塌,让他倏地什么都忘记了,下意识地只知道接住就要往下倒去的女孩。
他只看到她,忽略了全世界。
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傻子给他挡剑。
她那么耀眼。
这一刻,夜殇想,她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就算她是深渊、是美艳的妖魔鬼怪,就算她目的不纯,就算她要在他身上再捅上一刀,他也认了、他也不怕,就算以后要恨也比什么都没有好。
她的确不怕死。
但是他的身体莫名地颤抖得比她还厉害,很无措;心头仿佛被什么堵住,很闷很难受。
他又想开口嘲讽她、刺痛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从一个疯子变成一个哑巴。
他只能死死都盯着她,眼里却在自己都不知不觉中有了受伤的情绪。
黎沫鸢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她平时多少也挺惜命,其实她说不出为什么会挡下这一剑。
可能是因为她欠下了一条命。
她看着他的眼睛,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说他本来可以躲开的。
黎沫鸢何尝不知道他的身手和修为,可是就算他躲过那一招又怎样?司烬不会放过他,会步步紧逼。
况且,前几日给他包扎过的伤口说不定还没完全痊愈。
就算夜殇打得过又怎样?他伤了司烬或者是直接杀了,灵宫也不会放过他。
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他妈妈的嘱托,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而他并不会听她的话乖乖停手,那她应该怎么做?
跟他并肩作战吗?
要她与灵宫为敌吗?
让她狠下心杀了刚才还护着她的司烬吗?
黎沫鸢也觉得,她似乎真成了他们这几个人恩怨之中最无辜的牺牲者。
她看着涌上来的司烬和紧搂着她的夜殇,眼皮已经疲惫不堪地闭上。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黑暗中,她听见有人问她,地狱来客里的血魇池是什么。
无法被炼制的残骸和幽魂、野兽、怪物会被扔在那里,经年累月。它们会承受魔气的腐化和沉淀,变成可造之材。它们一般都是经过炼炉半死不活的产物。
有人又问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她在那本书里曾看到。
抓他去地狱来客的那女人是一早发现他修炼上古禁术——混沌之种。
世间有传说,强大的混沌之种不是谁都可以炼成,炼此禁术的人少之又少,而成功的人更少得不在话下。
如今,在这小小年纪的男孩身上出现。
可谓奇迹!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承受得住血魇池那些恶心东西撕咬。
他们把他常年常月关进血魇池,那些残骸幽魂开始啃食他、野兽怪物也撕咬他,里面是血淋淋的一片,是血红色和魔黑色交融的狂欢派对,而他可以是这些东西的食物,也可以让他们成为他的食物。
小小少年可是有着强大的混沌之种,通过那禁术,他可以选择邪恶地吸食掉他们仅剩的恶灵和力量、精华;他也可以选择善良地任由这群半死不活的产物不断疯狂撕咬。
混沌之种可以不断修复被恶灵啃食过的伤口,他不会死,他会一遍遍地承受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可是他在里面待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清醒、越强大、越疯狂。
他开始知道,这些人、那些人对他做的种种行为,不是他有罪,是因为他不够强。
他们恃强凌弱,而这个世界也容不得弱者。
或许是这样。
他渐渐麻痹,也感受不到痛,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