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能在人间自由行走的,除了人,还要神和妖,在大环境下,神不轻易出现,妖会藏匿于深山之中,与人类各不打扰。
人死后成鬼,通通前往酆都,一些怨气极重的,将会有阳间使者亲自送往酆都交给阴差。有些大鬼却也能成一番气候,先前到处乱窜,时常伤人,后来有位神仙,用自己的命在酆都城下修一阵名相魂阵,人死阵亡,守阵人也被杀,不少拥有较高修为的鬼怪从破口逃窜进人间。
这个急匆匆的差事,落到了刚受了惩罚的阴臧元君头上,她虽不情愿,却也不好多说,毕竟是师父亲自派遣下来的任务。
只是这一去,又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归位。
天将雪,虹藏不见。
九零年的人间,这天气哈口气能看到形状了,天色已晚,路上早已经不见多少行人,等待裴真的是一场暴风雪,这里比较靠北,天气冷的也早,裴真只不过犹豫了一瞬,就已经决定了去哪里落脚。
对她来说,嘉宁这个地方,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大悲寺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敲门,本就不多的僧人都站在门廊下看最小的师弟冒着风雪去开门,他探出一个脑袋,眼前人着装奇怪,这样冷的天竟然还穿着高跟鞋,一件黑色的蕾丝裙,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束腰风衣,也没有打伞,仿佛这风雪根本没下似的。
裴真嘴角上扬,“我是来借宿的。”
小僧人踌躇着,是个女人,他也不好做主的,“我要去请示住持,你等一下。”
说罢,便跑进去了。
她上来时看到山下停了不少汽车,想必这寺庙晚上也是热闹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又不好借宿了呢?难道是自己没说会给钱?
很快,小僧人跑了回来,将门打的再开了些,“住持说了,风雪大,来者皆缘,留你一晚。”
“那就多谢了。”
裴真跟着小僧人进来,见门廊下站了不少僧人,便对他们莞尔一笑以示友好,这些僧人却都转身而散。
进了禅房内,她先是打量了一圈,见小僧人要走,又叫住他,“你们这里住一晚多少钱?”
小僧人摆摆手,“我们不收钱的。”
“那就是添香火钱了?”她不等小僧人开口,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一诫。”
裴真嗤笑一声,“一诫?倒没听说过,诫什么?”
“诫欲。”小僧人被调侃的有些不自信。
裴真不再多说,请了人家出去。
直至夜半,大悲寺灯火渐熄,吵闹的脚步声也慢慢消失,裴真撑着伞,来到寺庙的后山,这里是寺里香客不允许进来的地方。
竹廊下站了一瘦一胖,胖和尚拿着酒葫芦,那酒味飘香十里。
“今年奇怪的很,未至大雪,竟然天地白纷纷了。”胖和尚拿着酒葫芦闷了一口酒,“师弟,今年立冬怎么没有拜冬了?”
年长一些的老和尚道,“人都不在,心不畅,就不想做这些事了。”
“那些孩子可不这么认为,怕是就等着那天了,却什么也没有。”胖和尚又灌了一口酒。
这会儿忽然有人影跑上山来,气喘吁吁的弯着腰大口哈气,“住持!山下来了个施主,说中了邪,想请住持帮忙看看他家孩子。”
“中邪?”那瘦和尚与胖和尚对视一眼,“老衲且先去看看。”
僧人带着净缘一路下山,两人匆忙来到禅房里,只见那榻上躺着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脸色煞白如同死人一般,眉头紧锁仿佛陷入梦魇,不停的出着细汗。
蓄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一见净缘,即可跪在地上,“住持,求求你,救救我儿子,不管多少钱都可以!”
“阿弥陀佛,”净缘扶起男人,“施主莫着急,先让老衲看看。”
净缘细看这张脸,细细抚摸着男孩的左手,每一根手指都停顿,又搭上男孩的脉,其实他并不会把脉,这番下来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整间屋子无人言语。
男人踌躇着是否要出声询问时,净缘从怀里拿出一方镜子,这镜子长得奇怪,镜子背面的青色花纹像是从尘封许久的土中挖出来的,净缘拿着镜子照着男孩,那镜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下净缘都不知怎么办才好了,他皱着眉头收起镜子,盯着男孩摸着胡子看了很久,男人没有了耐心,问道,“住持,怎么样?我儿子他还有救吗?”
“奇怪奇怪。”净缘起身,“明明四处透露着怪异,我竟看不出究竟异样从何而来。他这样的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初九那天我做去了一个酒局回得晚,回来的时候我见儿子已经睡了就没有去打扰他,第二天醒来发现就成了这样了。”男人叹口气,“我问了不少人,他们也都看不出什么来。”
“他们当然看不出什么,因为这孩子被拘了魂。”
众人循声望向门口,裴真倚在木门上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抬起眼眸,光的投影遮盖了半张脸,她浅笑看着净缘,欣赏这那种老脸上的表情。
只有男人在意裴真的话,他心急如焚想要彻底弄清,“你说拘魂?是什么意思?是丢了魂魄吗?”
裴真淡淡解释道,“初九那晚百鬼夜行,可不是寻常百鬼,相传那晚酆都不少大鬼逃出,你儿子应该是撞到了极阴之物,被其中某一大鬼锁走了魂魄。”
裴真勾起一边嘴角,“你那是青金镜吧?这东西你不配用。”
一旁的僧人看不下去了,反问道,“女施主怎么这般无礼?”
裴真本不会多管闲事,但这男孩撞到的不是别的阴物,偏偏是那晚跑出来的东西,她需得善后好。
她走上前,割破了手指给男孩喂了一滴血,她的血也是极阴的东西,却能镇住一切阴物。
一切完成后,裴真往后退了两步,只听身后人道,“有劳赵小姐了。”
“赵小姐?”裴真不解的侧首,面上依旧不改笑容,“我姓裴,我叫裴真。”
裴真继续道,“不知住持口中的赵小姐是谁呢?是住持的故友吗?”
“是——一个已故的朋友。”
裴真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随即转身离开。
“这就好了?”
中年男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净缘,只是后者再也无心关注其他,像是被勾去了魂魄,目光呆滞的踏进了雪地里。
裴真回到屋里,有些忧郁,方才闻着怨气出去寻鬼,没想到只是一个撞了鬼的人而已,裴真决定今晚不行动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地覆盖白色,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整个人都清爽不少,一诫从廊下路过,正与师兄说着话。
“听说须弥师叔好像昨夜走了。为什么走的这么急?不是才回来没多久吗?”
一诫摇摇头,“不知道,师父也没和我说。”
两人走远后,裴真才从屋子里出来,这群和尚现在要去做早课,其他香客还没有醒来,等到撞钟后才会开寺门。
裴真在寺庙里转悠,和尚们早课结束后去敲了大钟,这时候已经有不少借宿的香客醒来,倏然间,有人惊慌失措大叫一声,裴真就在对面,看着男人连鞋子都没穿,从屋里连滚带爬的跑出来,一屁股做在雪地里,嘴里不停的喊着,“救命啊救命啊!别说了别说了!”
男人并没有站起来继续跑,而是捂着耳朵撕心裂肺的喊着,净缘带着僧人赶到的时候,男人已经被冻的僵紫,僧人们驱散围观的香客,裴真一根手指搭在嘴上,法随念动,男人瞬间安静下来,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裴真决定去看看,直至方才男人出来前她都没有感受到鬼气,裴真慢悠悠的侧过身,又一个奇怪的男人站在她眼前。
这面上的表情她实在不明白,这双多情的桃花眼好像在流泪,嘴角却是笑着的。
“你在哭吗?”裴真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哭的。”
说罢,便越过男人继续往前走。
她来到那个男人的屋子里,净缘正拿着青金镜照过了,身上鬼气横行,他却只是个宝物拥有者,并不会其他的。
余光中他瞥到了裴真,裴真戏谑的看着他,“你知道这是什么鬼吗?”
净缘起身,“请裴小姐指点。”
裴真依旧站在门边,抬起右手向门外,“请。”
净缘带着几个僧人出来,裴真挥手门被紧紧关上。
手一划,男人的上衣撕裂开来,裴真仔细的看着男人的腹部,似乎有东西在慢慢蠕动,她用一根手指按在男人的腹部,刚催动法术,一团黑气从男人的肚脐冲出来,四处逃窜,裴真发觉自己好像忘记设立结界了……
裴真急忙跑出屋子,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掐着一团黑色的东西递上来,裴真第一时间并没有松口气,她看向这个男人,开始重新审视。
“你还要么?”男人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裴真手一抚,黑气便被收走了。
“你是谁?”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后,旋即被失望淹没,他垂下漂亮的眼睛,又含情脉脉的望向裴真,“我叫……文榷。”
“不认识。”这句话,裴真原本是说给自己听的,喃喃念着。
这时候净缘走上前来,颔首道,“裴小姐是修士?”
“我不是修士。”
裴真忙着去报道,没时间再在这里耗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