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裴真!”
男人一声呵斥,用术法挡住了裴真的这一掌。
净缘见状插了空子跑了。
裴真胸脯剧烈的上下起伏着,她回头看着男人,抬手擦掉脸上的污血,男人因施法挡住裴真这一掌的手在不自觉的颤抖。
“不可。”男人气沉丹田,深呼吸,才慢慢稳定下来。
裴真傲慢的上下打量一眼男人,眼里带着愠色,好像在看一个陌生的神经病,恨不得立即绞杀他。
戚颂叹口气,“我是你师兄。”
裴真弹手指尖夹着一张空白的黄纸,将半靠在树边的祁相宜收进来,转身就要走,戚颂三两步追上。
“师妹。”
裴真没答话。
戚颂抿嘴,“师父说了,不能插手凡人生死。你今天杀了他,明天受罚的就是你。”
裴真驻足,她对上戚颂的视线,“你想说什么?”
戚颂面色正经道,“还是别生气了吧。”
裴真回别墅时已近黄昏,三人见她立即起身,白佛慧小跑到裴真身边,笑吟吟的,“贺仙女来了,在你房间里呢。”
裴真垂眸,表示了然,又抬眼别了一眼文榷,目光最后落在东方裕身上,他才缓缓走过来。
“他已经醒了,就是有些虚弱。”东方裕拿出一枚戒指,白玉质地,晶莹剔透,不掺一丝杂质,唯独染了血沁,“他说,要把这个还给你。”
裴真接过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东方裕接着说,“那梦鬼被你的咒法捆住了——”
“杀了。”
东方裕话没说完,便被裴真打断了。
他询问的看向白佛慧,白佛慧抿着嘴朝他点着头。
裴真回到房间,空中只悬着两行字:酆都无事,命数不改。
裴真盯着这两行字出了神,良久,她抹去,放出了祁相宜。
“我知道你不想离开你的坟墓,但现在已经回不去了。”裴真坐到软沙发上,祁相宜堪堪的半躺在床上。
“他还是伤到你了。”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作为大鬼,祁相宜自疗能力强,不需要外界帮助,来之前她已经自愈过了。
“姐姐,你别去插手凡人的命数,你会被反噬的。至于何弃,我会将他和轮珠一网打尽。”
裴真垂眸,最终做出决定,“你以后,就待在我的戒指里。”
“我才放心。”裴真补充。
祁相宜越过裴真望向窗外的景色,雪快要化了吧,将要迎来春天,天地一时雨,初晓青山绿,祁相宜本不想去猜测裴真的身份,她已经已经不是赵玉之了。
“嗯。”她点头,一梭烟钻进了戒指里。
文榷看着裴真下楼,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连眼睛都不眨,害怕看不清楚,文榷忽然想起,在以前,她脸上写着情绪,到现在,就只剩下千篇一律的笑容。
裴真盯着他,似乎没有想好拿什么词来开第一句话,她略过文榷,走到落地窗前,心中愤懑难平,在没有弄清一切之前,她不会轻易杀了文榷。
“是我背叛了你。”文榷不甘被这挣扎的情绪困顿,他先道歉,“是我告诉何弃,让他对你家人下手——”
文榷的话被裴真打断,“并没有。”裴真转过身来,“并没有背叛,因为你从始至终和我都不是一路人。你,就像一条养不熟的白眼狼,而我,应该在那场杀阵之中就杀了你。”
文榷会永远以为是裴真对他心软了,他不会知道是裴真想起了某些片段,直觉告诉裴真她失去了一段记忆,并且与文榷有关。
但此时的文榷是悲哀的,一面是他的阴暗虚伪,一面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他太矛盾了,不惜手段想达到目的,有时候却连自己的目标都混淆。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吗?一个从酆都逃出来的鬼,除了有人故意放你走,我想不到其他办法。”裴真逐字逐句分析道,“可是谁会不惜违反规矩放你出来呢?”
况且贺姿已经说了,酆都没有内鬼,于是裴真以前的怀疑被推翻了。
文榷柔情、又带着悲伤的看着裴真的眼睛,“是。但我不能说。”
裴真并不强迫他,她轻轻点着头,“如果我查出来了你的身份,你的死期就到了。”
文榷呆滞在原地,事情的发展并不是朝着自己预期的方向去的,即使是一个心脏已经停跳的人,依然怅然,他原本以为可以越来越亲近,他们会相认。
如果裴真想起他了,他也认了。
看来还是贪念太多。文榷自嘲般的动动嘴角。
裴真没有兴趣去了解文榷,更没有兴趣去找天鬼,她依旧夜半时站在屋顶上追踪鬼气,偶尔东方裕会跟在身边,白佛慧要跑业务,文榷不再刻意靠近她了。
东方坐在裴真身边,抬头望着天幕,眼睛被月光映的亮晶晶,“今晚竟然有星星。这是今年第一次看见星星吧。”
裴真顺势抬眼,正前方是一轮下弦月,无风却晦暗不明,东方顿时明白不对劲,“诶,刚刚还是亮的。”
“是鬼仙。”裴真极其不愿意的吐出下面一句话,“是借尸还魂。”
应景似的,东方脚一滑,不太好处理,裴真不再多思虑,“你在家里好好待着。”
鬼仙与天鬼,这两物是追踪不到鬼气的,天鬼可以替其他的大鬼掩盖鬼气,能力超出三界之外。
对裴真来说,最棘手的是灵鬼,擅长夺舍借尸,寻常人对付不了,道士的符篆也没有用,他的能力在所有鬼怪之中是为首。
裴真原本想等其他大鬼收服之后再寻鬼仙,现在看来怕是等不了了。
她匆忙赶到城外时,地上已经起了一个巨大四角法阵,每一个角都站着一个人,紧闭双眼无知痛苦。
其中最眼熟的就是那个年轻道士,老道士于见凤的大徒弟张存敬。
看样子是被献祭了,这是要复活谁?
裴真并没有找到起阵之人,尸体躺在阵中心,没见过这张脸。而这个法阵应当是刚起,还没有召出招魂幡来,裴真思索之余,被来人打断了思绪。
“师妹。这是借尸还魂。”
“我知道。”
戚颂双手结印,召出一把长剑,长剑在戚颂的驱使下直冲云霄,随即立在阵中心,直挺挺的插下去。
阵就这么破了。
戚颂警惕的看着四周,阵法之中的人已经倒在了地上,暂时并无异动。
“难道是诱饵?”戚颂自言语,“灵鬼为什么要暴露自己?”
“这个阵成不了。”
“为什么?”
“因为技术不成熟。这根本不是灵鬼起阵。”
张存敬慢悠悠的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周遭,其余人也渐渐苏醒,看到裴真后,张存敬立刻上前作揖,“前辈。”
裴真不纠结其他,只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从这边进城,不小心落入阵法,其余的人都是普通人,应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其他三个人有些虚弱,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看到那具尸体时大惊失色,尖叫着慌忙起身逃跑,裴真略瞧一眼便转身进城。
纵使她心中疑惑,将所有可能排查了一遍,最终仍然没有得到答案。灵鬼的阵要是起成这副模样,怕是会丢大脸。
戚颂分析道,“难道是调虎离山?要攻击你家?可是有什么值得的?”
张存敬并不知道他们两人在说什么,只能听着。
裴真抚着戒指,“会这阵法的人可不多。除了灵鬼,就只有无法不学的雪山。”
裴真淡然道,“轮珠下山了。或许,这是他给我的见面礼,是想告诉我他今时已不同往日吧。”
裴真不屑的哼笑一声,“贱人永远都是贱人。”
她心里还是有些愤懑,不过很快平息了。对她来说杀了这两人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可惜碍于天规,她自己不能动手。
上一个干预凡人命运的就被打进凡间历劫也是她自己,别说酆都,就算整个天庭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实在丢脸,经过上一次教训,裴真发现这人间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忽然间,裴真驻足,她侧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话将张存敬问懵了,只不过不需要他来回答。
戚颂不大会说谎,于是他选择沉默。
裴真了然,拔步往前,从前的她或许会揪住戚颂的衣领,然后恶狠狠的瞪着他,不过现在不会了。
“我家住不下这么多人。”裴真话未落音,随即消失在眼前。
整个别墅黑漆漆的,不透一丝光亮,裴真挥手,便变得灯火通明,一团透明白色气体贴着地面出来最后幻化成人形。
裴真打量一眼东方裕,抬手向他砍去,刺向东方裕的是一把尖锐的匕首,寒光闪过,从他眼下划过去。
震惊之余,东方裕却只守不攻。
裴真一掌拍在东方裕的右肩上,东方后退一步,随即站住。
他疑惑的抬起眼,眼里尽是不解与失意,轻蹙着眉头不敢有一丝怨言,只会作出可怜模样,巴巴的喊一句“大人。”
裴真皱眉,“你这样,谁来了都能杀了你。”
“不是说让你好好修习吗?”她上前一步逼近,“我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你,不是因为你这副皮囊。”
裴真的手轻抚上他的面颊,“无用之人,我是不会留的。”
东方裕垂眸。
裴真循循善诱,“轮珠和何弃,这两个名字你记住了,这是你的目标,杀了他们,你就可以永远获得自由之身,我不会再将你抓入酆都,更不会杀了你。”
“如果最后你能活着。”她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