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平定
直到尉迟恭和长孙无忌带着大军兵临豳州城下，罗艺才意识到他所谓的天命是多么可笑。
自己引以为傲的军功和名声，在个人生死面前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大王，属下已将治中赵慈皓关押起来了，是不是直接把他给……”副将做了一个斩首的动作。
“先别……”罗艺还没有说完话，就听到城下的尉迟恭骑马叫阵。
“罗艺！滚出来！让我看看你当年的勇武还在不在！”
城上罗艺没有说话，他接过一把强弓，怀中抱月，三箭齐发。
咻！咻！咻！
身为沙场宿将的尉迟恭也不是吃素的，只见他挥舞着手上的镔铁马槊，马槊与箭矢碰撞摩擦之间火星四溅。
而同时，他翻身挂在战马一侧，又躲过第二支箭。
至于这第三支箭，则是从他耳边轻轻划过，令他有些耳鸣。
“罗艺！暗中放冷箭算什么英雄好汉？”尉迟恭捂着耳朵说道。
那三支箭力道十足，迅捷如风，若非是他这样的宿将，换个人还真不一定能躲得过去！
“哈哈哈哈，尉迟敬德，要打就打，无需多言！我罗艺自知打不过朝廷！”
“但是！老子也不是什么软骨头！”罗艺站在城头大笑着说道。
城下的尉迟恭见状，也是直接下令道：“攻城！”
随着尉迟恭的命令传遍战场，一面血红的唐军旗帜缓缓朝前推进。
战争局势几乎是一边倒的，哪怕是攻城战。在大唐严密的组织和战术面前，罗艺的抵抗就如同儿戏一般，摧枯拉朽。
而罗艺也是很快做出了选择，他回到那座王府，找到了正在打点行李的结发妻子孟氏。
“王爷，是不是唐军打进来了，咱们快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孟氏一边慌乱地收拾着金银细软，一边催促着罗艺。
而站在原地的罗艺神情有些复杂，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刚刚起兵时候的意气风发，或者说他从来就没有任何把握能赢！
什么他娘的神婆，什么前隋势力，什么突厥人！
其实他选择起兵的真实理由是恐惧！
是他罗艺对李世民的恐惧！而这种恐惧从李世民即位以后更加清晰了！他知道李世民收拾他是迟早的事！
但他却没想到，李世民不仅没收拾他，还让他开府仪同三司！但在他心里，这就是故意捧杀！
死亡对他来说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那段时间！
所以他被赵德言和李氏稍微撺掇，就决心造反证明他自己！也为他自己求个解脱！
“王爷！您怎么了？”孟氏见罗艺在发呆，小心翼翼地问道。
罗艺用手轻抚孟氏的脸庞，抱歉地说道：“夫人，此生是我负了你！”
“王爷，您在说什么？咱们快走吧……”孟氏察觉罗艺的情绪有些不对，她牵着罗艺的手就想往外跑。
但罗艺却纹丝不动。
只见他将腰间的长剑缓缓拔出，剑光凌冽，寒光在孟氏眼前闪过。
一道靓丽的血线从她脖颈处开始漫延开来。
“王爷……”孟氏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罗艺，她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
随即她倒在血泊之中，微微偏着的头颅还没有失去意识，她看到罗艺英俊的脸庞上流下一滴眼泪。
她笑了。
但此刻的罗艺却顾不得悲伤，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交给心腹手下，吩咐道：“去找到公子，把这封信交给他。”
“王爷！属下愿与王爷同死！”这名心腹忠心耿耿地说道。
罗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对他说道：“滚！老子死不了！拿着信赶紧出发去找公子！告诉他，走得越远越好！”
心腹眼含热泪转身离去，将书信交到罗开手上，这是他的命。
孟氏死在自己的丈夫手里，这是孟氏的命。
而罗艺也准备去面对他的命运。
此时豳州城已破，大批的唐军如同砍瓜切菜般有序推进着，不是罗艺的军队不强，是唐军比他们更强！
这些常年经历血与火的百战老兵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一次次从战场上活下来的他们，早就摸索出了一套属于他们自己的战场法则。
这样的军队才是最可怕的！光靠训练练出来的士兵只是样子货，只有真正的战场才能检验军队的真实实力！
因此唐军才能在豳州城中横行无忌！
随着唐军不断推进，罗艺这一方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
眼见王府外围的唐军越来越多，罗艺的副将说道：“王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末将带人守住王府，您找机会带着兄弟们冲出去！”
“不，我来守住这里！你们走吧！李世民要的是我！”罗艺坚定的摇了摇头说道。
只见他手提宝剑站在王府殿中，等待着唐军的到来。
但就在此时，副将用眼神吩咐左右的士兵从背后缓缓靠近罗艺，随即将他打晕在地。
副将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对不住了王爷！”
“我在这替你们吸引唐军，你们赶紧带着王爷突围！”副将指挥道。
几名小兵却有些犯了难，其中一个问道：“大人！我们往哪去？”
副将一阵哀叹，说道：“突厥！”
一听到突厥两个字，几名小兵就有些顿住了，副将见此不由得怒骂道：“速速离去！违令者斩！”
于是这几名小兵才扛着晕过去的罗艺逃离此地。
……
豳州城外，一座山谷之中，李恪等人正在原地休整，绕过这么多的山路总算要到豳州城了，众人都有些疲惫。
“李兄，小弟劝你不要再往豳州去了。”李恪郑重地对罗开说道。
“为什么？”很罕见的，罗开没有在意李恪对他的称呼。
李恪切了一声，吐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罗开有点沉默。
他知道李恪说的意思是什么，豳州城的喊杀声没了。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唐军获胜了。
只见罗开起身，翻身上马，对还坐在原地的李恪说道：“你要一起来看看吗？这或许是你最后能逃跑的机会了。”
李恪撇了撇嘴，他实在是不想去，因为他知道罗开肯定不会放任他逃跑的！
但如果自己不跟他过去，罗忠这条老狗一定会杀了他！
因此李恪无奈地说道：“李兄亲自相邀，小弟怎能不从呢？”
随后几人来到山坡上，此处正好可以远远眺望豳州城。
李恪看了看城墙上飘扬着的唐字大旗，嘴角轻轻上扬，他知道毫无疑问是大唐赢了。
罗艺的军队打打突厥的部族没什么问题，真要和大唐的军队对峙，那李恪只能说罗艺是在自寻死路。
而罗开就高兴不起来了。
其实在他和李恪说话的时候，他心底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父亲败了。
但他依然不敢相信这是事实，可现在他面对那杆猩红的唐字大旗，心中却是万念俱灰。
自己的父亲真的败了！
站在罗开身边的罗忠，转身一言不发地朝着山下走去。
罗开问道：“忠叔，你要去哪？”
“为王爷报仇。”罗忠的语气显得有些平静。
他从八岁就跟在罗艺屁股后面打转，直到罗艺成为一方枭雄，他也跟着成了罗艺的管家。
到后来又成了罗开的管家。
如今罗艺已经不知去向，甚至于已经死去，他作为一个忠仆，只有跟着主人一起去了！
罗开没有拦他，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更想去报仇。
但就在此时，山下来了一衣衫褴褛的士兵，他手中还死死攥着一封信件。
“公子！王爷有书信予你！”
这一声呼喊，仿佛将罗开的魂都给救回来了。
他激动地拆开信件，见了上面的内容，一颗刚刚燃起希望的心，又瞬间破灭。
他双手颤抖着，信件也随之掉在地上。
李恪蹲下将信捡起来，只见信上只写了一句话：“速离大唐！别再回来了！”
自己的父亲要他逃跑？！可是罗开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呢？
自己父亲刚刚起兵不久，就被大唐给打败了！而且是彻彻底底的完败！现在连人都不知所踪！
“我父王呢！快说，我父王呢！”罗开揪着那名士兵的领口猛地摇晃着。
“咳咳……公子……我临出来时，见王爷他们朝着宁州方向突围了！”
罗开眼睛一亮，自语道：“宁州！还能追上！”
随后，他睁着猩红的双眼，死死的盯着一旁的李恪。他现在真的非常想要就在这杀死李恪！
只见罗开拔出长刀，朝着李恪走去。
李恪手心顿时开始冒汗，但他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因为他在赌！赌罗开不会杀他！活着的自己，就是对大唐目前最有力的牵制！
果然，在罗开走到李恪面前，蹲下来对李恪说道：“你放心，我不杀你！你还有大用！”
“罗兄，接下来是要带着我去宁州？”李恪放松了一口气问道。
罗开没有回答他，而是换了一个话题，对他说道：“我会派人把玉佩交给唐军，告诉他们你在我手上。”
闻言，李恪平静地笑道：“那就多谢罗兄了！”
“别谢我，我只是想把你当作我最后的底牌。”
“能做罗兄的底牌，小弟不胜荣幸。”
“你现在知道我姓罗了？”
“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啊，再不顺着罗兄，我恐怕就要尸骨无存咯！”
“哈哈哈哈哈……”
随后，李恪在罗开的挟持下，不得不前往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