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论世家
李世民愤怒可令天地变色，李恪的愤怒只能令李愔变色。自李恪回到长安以来过去了小半个月，他哪也没去，就亲自照顾杨妃的饮食起居。期间李世民来过几次，却都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恪心里知道李世民想说什么，无非就是提提长孙无忌的事情，希望李恪不要想着追究而已。只要李恪这个当事人都不追究了，他想要定长孙无忌什么罪都行！
而且以李世民和长孙无忌的关系来说，他是不会让长孙无忌死的。跟随了自己半辈子的小弟，感情深很正常，历史上李世民对待功臣比对待自己的兄弟和子女要好多了。当然这里指的子女是庶子，不是长孙皇后所出的皇子皇女。
因此，只要长孙无忌不谋反，李世民是不会杀了他的。一句话，就算长孙无忌不小心伤了李恪，李世民最终也会让长孙无忌活下去！
更何况，长孙无忌这一次顶多定一个阵前失职，不听命令，再弄好一点，也可能是功过相抵，好歹他下令射杀了罗艺呢！
说到底就是一个态度问题罢了，只要李恪不追究，李世民就可以大大方方把长孙无忌从大理寺放出来。
虽然说长孙无忌的官职都被撸干净了，但是要知道，天下官职可一言而定者，皇帝也。
长孙无忌只要不死，李世民总会找到机会重新启用他！
但在李恪心里，他决不会放过长孙无忌！就冲长孙无忌几次三番针对他，刺杀他，如果这他都能把长孙无忌放过了，那他不就成了乌龟了？
况且，难道他放过了长孙无忌，长孙无忌后面那些人就不针对他了？另一个时空中他一忍再忍，自己的爵位、官职，只要朝廷中稍有风声，就会被贬来贬去！最后还要污蔑他造反！
李恪算是看明白这些人了，只要你退一步，他就能进两步，你越是忍让，他就越是得寸进尺！
直到把你吃干抹净，还要嫌弃你不够塞牙缝！
但杨妃不是蠢人，她也明白其中关窍，李世民几次来寝宫名义上是看她，实际上就是来找李恪的。
看着正在陪小儿子玩耍的大儿子，她知道李恪是在躲避李世民，但这样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吧？
于是她劝道：“恪儿，是时候要去见见你父皇了，再在这待下去不是办法。”
李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娘，在长孙无忌的事情没有解决之前，孩儿哪都不去。”
“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杨妃看着自己这个已经有些成熟的李恪，她突然发现有些陌生，问道：“恪儿你想要做什么？”
“杀了长孙无忌。”李恪平静地说道。
杨妃的眼神一缩，她警惕的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人在以后，摇了摇头对他说道：“恪儿，这件事你是办不到的，你知道蜀王府是谁让修的吗？”
“谁？”
“皇后。”杨妃叹了口气说道。听了母亲杨妃说的话，李恪这才恍然大悟。
为什么一向针对他的大臣们这次齐齐赞成蜀王府的修建，原来是皇后提议的，说白了就是满朝文武的默契，这王府就是他们送给李恪的赔偿，意思就是让李恪别计较了，我都给你赔礼了，还要怎样？！
见着李恪有些低落的模样，杨妃劝慰道：“所以啊，孩子，咱们斗不过他们，娘只要你和愔儿好好活着，活下去就好！”
“母亲也知道长孙无忌背后是谁吗？”李恪问道。
“傻孩子，你是不是忘了我家曾经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说到这里，杨妃不由得心底发冷。
自己的父亲是他们推上去的，也是他们推下去的。
如今她的丈夫虽然能够压住他们，但却不能完全掌控，人有力穷时，哪怕是天下至尊也不例外。
人是会老的，但世家却可以代代传承！这才是这些人的底气所在！
“母亲，如果说有人能够绝了他们的根，您相信吗？”李恪笑着问道，他突然想到一个叫黄巢的男人。
杨妃茫然地摇了摇头，世家千年传承，不是那么好灭的！甚至于说，历朝历代都有过他们的身影，盘根错节的势力令人感到恐惧。
“母亲，世家所赖以生存的，不过是在朝堂之中盘根错节的势力，通过联姻，通过结盟，来巩固他们的权力，使得皇权不能伤之。归根到底，是门阀世家垄断了做官的权力！
使得官职世代传承，爷爷是吏部尚书，父亲也是吏部尚书，自己是吏部尚书，他的儿子也将来也会是吏部尚书。”李恪分析道。
封建王朝的世家之所以能够长存不衰，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他们掌握了上升的通道，九品中正制就是为他们世家量身打造的制度。
隋炀帝之所以搞得“民”怨沸腾，就是得罪了世家，削弱了世家的权力！
为了进一步削弱世家，他又东征高句丽，想挟大胜之余威一举荡平隋朝内部的世家，但他失败了。
“是啊！那些世家大族太可恨了！”此时，从不远处一梁柱后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是李世民。
杨妃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她知道是李世民来了，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恐怕被他听了去，但见李世民的语气并没有怪罪的意思，于是有些心惊胆战地福身问候：“臣妾见过陛下！”
“爱妃不必多礼，你身子刚养好，得好好修养才是。”李世民从柱子后走了出来，上前扶起杨妃说道。
此时，背对着李世民的李恪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
“说啊，你小子怎么不接着说了？”李世民居高临下，语气不善。
“父皇，您这个偷听别人说话的毛病可不好！”李恪反驳道。
当然，其实李恪早就知道李世民躲起来了，因为就在自己分析世家大族的时候，一直在他身边转悠的李愔突然一下子把头埋在他怀里，他就知道有人来了，所以他才会把世家的事情说得这么清楚，本质上就是说给李世民听的。
李世民老脸一红，他知道李恪是在点他安排百骑司在他身边监视他，而且还来偷听他们母子之间的谈话。
不过作为皇帝，是不可能认错的。
于是李世民上去敲了一下李恪的脑袋，威胁道：“说不说？”
被李世民敲了脑袋的李恪也只好假装屈服，接着说道：“世家掌握了读书人，掌握了谁能读书的权力，所以他们的势力才能做大，才没有威胁，因此，要打破这种威胁，有两种选择。”
“哪两种？”李世民拿起鱼食朝池塘里丢去，引得一群鱼儿争相抢夺。
“第一是直接用军队敲碎他们的乌龟壳，杀了吃肉。”李恪冷血地笑道，他说的这条路就是黄巢走的路，我花开后百花杀！
“下一条。”李世民摇了摇头，他想要的是掌控世家，为其所用，而不是灭了世家！
“第二是夺了他们的垄断的权力！刨他们的根！在潜移默化中将他们的权力瓦解！”
看着有些认真的李恪，李世民好奇地说道：“试言之！”
于是他说道：“父皇还记得我庄子上在改进的纸和印刷吗？”
李世民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了，而且还在自己找人研制，虽然没搞出什么名堂。
“父皇，如果有一天，印书如同吃饭喝水一样平常，各地都是大唐官府的公学，您觉得世家大族还能垄断读书的权利吗？”
李世民惊讶得丢掉了手中的鱼食，说道：“如此，那些世家便不足为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