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希丝缇亚⑧】成长与狩猎
如果说此前，蕾贝卡还能让自己和女仆为希丝缇亚营造一个相对良好的童年。
那么自那天以后，希丝缇亚的生活则变得更糟了。
大公举办的武艺决斗并没能改善希丝缇亚的处境。
相反，混血和私生的身份借助决斗在家族中广为流传，而马格纳斯则利用家族内的信息网，将她的身份进一步传播。
另一方面，希丝缇亚的龙炎也被视作不祥的象征——返祖意味着一种诅咒，是对龙王提瑞斯竭力摆脱疾病的回退。
因此，人群原本的轻视，变成了蔑视与憎恨，掺杂着险恶的嫉妒，变本加厉地压在了一位少女的身上。
对重视名誉的古老红龙而言，这就犹如战场上对决的骑士，却依靠卑劣的毒药获胜一般，令人作呕。
但，希丝缇亚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有更重要的人陪伴在她的身边，支持她，鼓励她。
每当这时，伊诺都会笑着对她说：“希丝缇亚，无视他们吧。他们犹如长久处于黑暗之人，目光阴暗而短浅，见到灯火，第一反应是逃窜与扑灭。但是不要忘记，没有火，便没有光明。”
希丝缇亚深以为然。
她可以清楚记得走在街道上，遇到认识她的人时，他们会投来唾弃与鄙夷的目光，伴随着悄声喃喃……
“红龙族群里的败类，真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该死的私生子，败坏家族的垃圾……”
“混血的杂种，不知道日后她的子女还是不是龙……”
每次，希丝缇亚都会冷冰冰地瞪回去，或是干脆无视。
但这反而让嘲讽变本加厉了起来。
直到不久前大厅里一场歌手的表演。
母亲与其她贵族女性坐于大厅之内，大公雇佣的歌手则站在她们的正前方。伊诺和希丝缇亚坐在最后。
歌手撩拨着琴弦，悠然唱道：
“美丽的夫人啊，您的美貌如天上的星辰，
追寻着真爱，追寻着遥不可及的北辰，
像流星一样耀眼，像流星一样短暂，
但是命运给了你更大的馈赠，那是众星的交汇，那是……”
还没等歌手唱完，众人便哄堂大笑起来。
那位歌手显然觉得还不错，毕竟这首歌谣本便是暗讽那位可怜的弃妇，以及那低贱的混血，以作众人的欢愉。
蕾贝卡勉强保持着微笑，但白手套中的指节已经被掐得发白。
就在这时，希丝缇亚突然起身，从座位中快步走出，凝结出银白长剑迅速一挥。
“刷拉！”
空气被撕裂。
一声惨叫，一条断臂，歌谣荡然无存。
歌手在地上捂着伤口，疼得满地打滚，周围一片死寂，只有惊讶和恐惧的目光。
歌手艰难仰头，看到的是希丝缇亚冷漠如冰的面容，以及漠然的声音，“我一直误会了，我以为无视可以让你们适可而止，但你们却只会变本加厉。”
“这是你嘲笑的代价，也是弱小的可悲。恨我，然后学会畏惧我……”
又是一剑，惨叫，一腿……
鸦雀无声，那位歌手只是疯了似的，连滚带爬往外逃去。
希丝缇亚神情古井无波，竭力维持漠然，但微微起伏的胸口，砰砰作响的心跳还是暴露了她的实际。
她又一次转头，望向那位她最为信任的老师，心中充满不定。
“咚-”
“咚-咚-”
是老师的走路声，还是心跳声，她分不清。
伊诺平静地走到希丝缇亚的身边，轻轻捋过她耳边的酒红长发，平静道：“希丝缇亚，你长大了。”
感受着温热的指尖从耳尖擦过，希丝缇亚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暖流，
那一瞬间，仿佛心中积压许久的压力忽然释放了出来，让她的泪水盈满眼眶。
她一直误会了人们的鄙夷——那并非是她心中的巨石，而是她成长的台阶。
她不应当为之自卑，为之恐惧，而是要踏在他们身上，哪怕是他们的尸体。
她不会再逃避了。
从那以后，她再没有在城堡里见到那位歌手，也再无人敢公然嘲笑她和她的母亲。
但也因此，她的狠厉与冷漠让人敬而远之，不再有人敢主动上前，阿谀或与之为友。
只有母亲和老师始终陪伴身旁。
渐渐地，希丝缇亚变得沉默寡言起来，只有伊诺在旁才会少见地敞开心扉。
她的面容越发清冷，举动更加保守，但如有必要，她绝不会留情。
她始终依恋着握紧她的那双手，搂抱着她的胸膛，只要有他在身边，仿佛世间的一切贬低都不足为惧。
那样就够了，少女在心中如此说着。
在老师的身边，能够守护着老师，
醒来便可见到，伸手便可相触，
能够两人相伴，老去，围坐在炉边谈论着老掉牙的过往，露出仅有几颗牙的笑容，那样就够了。
大厅里，希丝缇亚抿了抿唇，微闭双眸，将脑袋轻轻靠在了伊诺的怀里，这能让她不去注意到别人的视线。
是的，这便是名为希丝缇亚的冷漠少女的背后，一颗自卑而脆弱的内心。
……
六年后，希丝缇亚十八岁，距离【龙角祭礼】还有两年。
此时的希丝缇亚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落的少女。身高达到了伊诺的肩膀，一头酒红色长发娇艳如花。
红白交错的昂贵礼裙显其优雅与高贵，白色过膝长靴则勾勒出完美的腿部弧线，让清冷少女越发动人。
临近傍晚，大公猎场。
黄昏的晚霞映照出一片橘黄。
“希丝缇亚，观察敌人的动作，放慢进攻的节奏，注意躲避。”伊诺在远处指导着。
眼前，巨型的银白蛇蟒迅速腾挪着，两翼庞大，笼罩下一层厚重的阴影。
希丝缇亚凶猛进攻，长剑始终瞄准着喉头处的弱点，仅仅在必要时才会加以闪躲，看上去完全无视了伊诺的教导。
一剑寒芒，留下偌大的缺口，喷涌的血液溅溢而出……
“吼！！！”
银白巨蟒剧烈地嘶鸣着，全身剧烈颤动，两翼猛烈扑张着，连带着让巨型身躯堪堪飞起，笼罩下无边的绝望气息。
血盆大口张开，大气中魔力与水分流转汇集，形成庞大如巨石般的涡流……
道道阴霾将天空笼罩，让原本便黯淡的天色彻底阴暗下来，雷声阵阵，甚至有闪电划过……
无形的威压以蟒蛇为中心，迅速化作气浪朝四周扩散，就连地面的碎石都嗡嗡颤动……
“希丝缇亚，飞到她的头顶上空，那是它的进攻死角。”伊诺脸色变得严肃下来，如果正面吃下这记攻击，哪怕是他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然而下一瞬间，几乎是比闪电还要迅疾的速度，让他始料未及。
“刷！”
一道银白光芒将天地一分为二。
空气忽然寂静了下来，随后是蟒蛇喉部的庞大缺口，以及喷涌而出的血柱……
希丝缇亚重新飞回到地面，平静转过头，略显清冷道：“老师，解决了。”
伊诺嘴巴微微张开，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做得漂亮，希丝缇亚。”
他并不觉得他的策略有什么问题，而是希丝缇亚的成长速度实在太快，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很强，现在的希丝缇亚或许能和卡罗莱纳大公较量一二。
希丝缇亚走到老师身边，只是平静地眨了眨眼，那幅纯欲的画风显得极为诱人。
“老师……”声音有些呆呆的，但比起多年前的她更添一份知性与清冷。
相处多年的伊诺立刻便明白她想要什么。
但出于对蕾贝卡的承诺，他始终保持着克制。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在天空炸响。
刚才汇聚的阴云化作倾盆大雨，宛如漫天丝线倾洒直下。
“老师，那边有个山洞。”
“好，赶紧过去。”
伊诺点了点头，他完全想不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