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调查不是容易的事
吃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下午凌苍苍和萧焕一起回了自己家。
也许是因为莫名其妙发了一通火后想明白了点什么，凌苍苍觉得她跟萧焕之间的气场有那么一些微妙的变化，具体是什么，她不是很清楚。
萧焕还是保持着优雅温柔的微笑，像是没什么事发生一样。
她跟萧焕一前一后走进家门，慕颜扫了他们俩一眼：“今天早上吵架了吧？这就和好了？”接着呵呵笑了起来，“我有个前女友也很别扭，总是不承认已经爱上了我，反而喜欢没事找事跟我吵个架什么的。”
凌苍苍当机立断先发制人：“你这个‘前女友’的基数一定得大于二十个。”
慕颜耸了下肩，选择休战，还很哥俩好地拍了下萧焕的肩膀以示同情，这才转身去看资料。
张离歌小朋友一脸状况外，大眼睛在凌苍苍和萧焕之间转来转去，一脸想发问的样子。凌苍苍看了看她说：“我和陛下没有公务之外的关系。”
她说得这么断然，张离歌只能似懂非懂连连点头，转脸用小心翼翼的语气对萧焕说：“陛下，在我们执行公务期间，您会经常来这里吗？”
萧焕对他的女性粉丝都非常温柔，微笑着回答：“我会经常来这里。”
张离歌顿时又激动起来，跟凌苍苍表忠心：“老大，你就是我的人生导师！你的话语就是我生命的方向！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凌苍苍斜着看了她一眼：“陛下的脸才是你生命的方向吧？”
张离歌嘿嘿笑，一脸“不要说得这么明白嘛”的娇羞感。
李宏青上午已经将资料拿了过来，除了储存在记忆卡中的，还有一些纸质材料和物品，慕颜和张离歌已经看了一些，也做了相应的整理。
其实李宏青拿来的资料已经整理得很好了，看得出来有人翻来覆去研究过，做了许多重点标记，还有线索推演。
慕颜是个熟练的警探，拿到后就按照自己的思考方式整理了一下，在立体投影仪里建立了一个三维思路模型。
凌苍苍先看过他的思路，一边翻看资料，一边征用了旁边的白板，用大马克笔在上面写了一些非常简略的文字和数字，又画了一个涂鸦一样推演图。
慕颜见萧焕站在凌苍苍身后看着她忙碌，走过去笑道：“这是天才警探的独门秘诀，没人知道她写的鬼画符是什么意思，反正最后总是能破案。”
萧焕转头对他微笑了下：“我觉得我可能理解她的思路。”
慕颜做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然后压低了声音对萧焕说：“你到底看上了她哪点？虽然是很漂亮，可也太辣了，我都没敢动心思追……”
联邦是民主制度，宪法规定人人平等，原则上就算联邦皇帝，在人格上也和普通人一样平等，你如果不愿对皇帝行礼用尊称，那也没人勉强你。
慕颜是个自来熟，就打了几个照面，他俨然已经把萧焕当成同龄的好哥们来推心置腹。
萧焕挑唇笑了下正想回答，那边凌苍苍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慕警官，我听到了。”
慕颜马上吹起了口哨，假装自己刚才什么话都没说过。
萧焕却还是轻声对他说了句：“她很好。”
有时候一句“很好”就胜过千言万语，胜过无数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理由，慕颜自己是个情场浪子，又怎么会不懂。
萧焕又微微笑了笑，加了一句：“情不知其所起。”
慕颜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陛下，你的情话技能已经点满了，完全有实力拥有一整片森林的，何苦死守在一棵歪脖树下。”
凌苍苍头也不抬地摸了摸腰间的激光枪，阴恻恻地说：“慕警官，会闭嘴吗？”
慕警官当然是不会的，惊讶地对萧焕说：“她竟然不骂你只骂我，这偏袒也太严重了！”
在慕颜的干扰中，凌苍苍还是梳理好了自己的思路，跟萧焕和慕颜说：“我觉得我们需要去云滇和青川分别看一看。”
她说的云滇位于古中国云南北部和西藏南部的地区，青川则是青藏东南部和四川地区。
在人口大衰退过后，全球人口的最低谷比经过几百年恢复的现在还要少很多，不过才五千万左右。
人类数量的大幅下降，退让出了生存空间，其他物种肯定要占有，大型猛兽的频繁侵扰，让城镇之外的地区变得不适宜生存，所以从几百年前起，几乎所有的人类都生活在城市和周边地区，古代概念中的乡村不复存在。
云滇和青川的自然环境不是很适宜人类生存，两个地区分别只有一座五百万人口左右的城市，其余的面积都是莽莽原野。
凌苍苍说要去这两个地区调查，而不是说去云滇市和青川市，慕颜就明白过来是要野外调查。
哪怕像他这样的优秀警探，提起野外调查也有点犯怵，当下摸了摸下巴说：“皇帝陛下的委托果然不好接，这一不小心命都要交待进去了。”
凌苍苍斜了他一眼，他立刻清了清嗓子说：“好吧，根据警察总局的规定，野外调查至少需要两个以上的警探组队，我就选离歌好了。”
他倒是乖觉得很，在场可能参与调查的人，除了张离歌，就是凌苍苍和李宏青，后面两个人显然是他唯恐避之不及的。
凌苍苍对慕颜嗤之以鼻：“连幼女都不放过的老人渣。”
被当众戳穿泡妞企图的慕颜脸都有些青了：“你不能这么说，离歌早就成年了，而且我才二十四岁，并不老……”
没人理他，凌苍苍转头对萧焕说：“预计往返至少要三天吧，野外调查遇到的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们要调查的区域也比较大，我申请去青川。”
萧焕沉吟着说：“你倾向于在青川可以找到线索？”
凌苍苍点头：“虽然根据古代记载，‘蛊’这种东西是从云滇发源的，但云滇包括更南方的云缅，你们这些年来陆续调查过很多遍都没有什么发现，所以我倾向于那里并没有线索。”
她点了下白板上一个标了圈圈的硕大的“2-1”，说：“你们也已经调查过联邦历史中出现过的类似中毒事件，云滇和云缅地区确实比较多，总共有十几例，全部是关于政治刺杀和权贵暗杀，死亡率也是惊人的百分之百。”
“距离你中毒时间最近的一个案例发生在三十年前，也是发生在云滇，所以你们把调查重点放在云滇也并没有错……”
她说着，话锋一转，用手持电脑调出了一个资料：“但唯独这一例发生在两百多年前的中毒事件，是在青川市，发生的地点是郊区的农场，并且死者只是一个没有亲人的普通农场主。”
萧焕听着她的分析，微微颔首：“青川市我们也去调查过，但因为这个案例发生的时间较早，也不能确定是蓄意投毒案，所以就搁置了，只是收录进资料中。”
凌苍苍点头：“你们的处理方式也是对的，一个案件中不怎么重要的支线线索确实要适当排除，免得被分走了精力，影响判断。但既然连续十一年都没有找到这个‘蛊’产生的源头，那么这个不起眼的线索就需要重视了。”
萧焕点头表示赞同：“新力量的加入，果然能带来新的角度，我觉得值得一试。”他微顿了下，接着又问，“只是切入口这么多，为什么你会选择从寻找‘蛊’的产生源头入手？而不是从嫌疑犯人开始？”
凌苍苍耸了下肩膀：“这次我倾向于调查凶器，涉及政治事件，人际关系变幻无端，倒是物品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从凶器入手，结案最快。”
当然她还有个考虑没说：找到蛊的制造地和制造人，就有可能找到蛊的治疗方法。
萧焕弯了弯唇角：“好，我们就先从这个角度调查。”
凌苍苍的看法乍一听有些不全面，但确实是目前来说最容易给整个事件带来转机的做法。
毕竟从涉案人员入手的话，十一年来依照朱雀宫的力量，已经几乎将所有可能的人员调查了无数遍，当时嫌疑最大的一个皇宫服务人员已经自杀身亡，后来还有一名朱雀宫的官员意外身亡，那条线索追查起来意义已经不大。
讨论出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凌苍苍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李宏青的肩膀：“那就麻烦伯爵阁下为我们准备出行需要的物资，还有我只能跟你组队了，一路上请多包涵啊。”
慕颜已经先下手为强拉走了张离歌，就目前可能被外派的人员来说，只剩下李宏青了。
好在凌苍苍对性格随和、言谈幽默的李宏青颇有好感，还因为他父亲的牺牲给他加了不少印象分，对于跟他搭档调查还比较期待。
明天就要进行长途飞行，慕颜和张离歌要回家准备，各自开了飞行器告别离开。
李宏青也去准备物资，家里只剩下了凌苍苍和萧焕两个人。
凌苍苍看萧焕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就问：“你下次做血液透析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萧焕回答：“三天后。”
凌苍苍皱起眉：“你还要这个样子撑三天？不能提前？”
萧焕摇了下头，没对她做过多解释，只是笑笑：“应该还好。”
凌苍苍见他眉间有些倦色，皱了下眉说：“明天的活动重要吗？你干脆不要去了。”
她本来不过随便说说，并不认为自己能干扰到联邦皇帝的行程，没想到萧焕立刻笑着说：“好。”看她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的笑容更深，“对于日程安排，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考虑配偶的建议。”
刚才有别人在，凌苍苍一直端着架子，现在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低声说：“你倒是把这个婚姻关系看得很认真。”
萧焕仍然温和微笑着：“苍苍，我们之间的事，我从来都是谨慎对待。”
他这么一说，凌苍苍就想起来刚才他对慕颜说的话，皱着眉：“你不会想说你真的对我有什么特别深厚的爱意吧，我没有看到能够让你产生这些感情的土壤。”
萧焕没有试图去解释，感情方面的东西，始终是语言无法完全表达的，他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苍苍，我是联邦皇帝，我不同意的婚姻，没有人可以强迫我。”
他是想说他对婚事还算满意？从他天天不请自来，夜里又主动提供人肉抱枕的行为看，他还真的挺乐在其中。
这么说当初凌雪峰对他提出联姻的时候，他不是勉强答应，而是顺水推舟？
想到这里，凌苍苍突然意识到以萧焕的腹黑程度和手腕，联姻到底是凌雪峰提出来的，还是他自己暗示给凌雪峰的都很可疑。
想到这里就觉得头疼，凌苍苍自认为可以对嫌疑犯的心理做到精准揣摩，却无法猜透这些可恶的政客到底在想些什么，更何况萧焕还是政客里头最难缠的其中之一。
她又看了看萧焕，带着疑惑：“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费尽心思娶我，是因为早就爱上我了吧？”她说着就带上了些平时审犯人的目光，“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爱也没机会和理由吧，只能是小时候了……话说你是不是恋童？”
见她果然把话题带到了那个方向，萧焕不由失笑，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苍苍，我认为有时候爱是不需要理由和逻辑的。”
虽然凌苍苍自己也这么认为，但话被萧焕说出来，她便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把话题转移了：“对了，你今晚还要住在这里？要吃点什么？”
萧焕也不再对之前的问题多做纠缠，微笑着接了下去：“清淡一些就好。”
凌苍苍点点头，其实她就算抵触这段婚姻，却始终没办法对萧焕的态度太恶劣，要不然也不会放任他四个月来出入自己的家，做出种种水滴石穿的温柔攻势。
毕竟他不仅礼貌绅士，这张脸还天生具有某种欺骗性，仿佛他是精美又娇贵的绝世艺术品，必须要小心谨慎对待，不然就是十恶不赦。
第二天就要出远门，晚上凌苍苍没有继续工作，早早上床睡觉。
萧焕在睡觉前又苍白着脸咳了一阵，凌苍苍在旁边看着，到底是没忍心置之不理，扶着他帮他顺了好一会儿后背。
两个人的肌肤隔着薄薄的丝质睡衣贴在一起，凌苍苍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冽味道，带着他的体温，让她没来由精神恍惚了一阵。好像这种感觉她非常熟悉，却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她曾经和他如此靠近过。
硬要形容，也只能说是每年春暖花开，站在花瓣纷扬的花树下，你或许没有见过这一株，却记得花雨落在身上的温柔和隐隐的花香，在梦中似曾相识。
带着这种恍惚睡了一觉，清晨吃过美味的中式早餐，凌苍苍换了干练紧身的野外行装，等慕颜和张离歌前来会合。
李宏青早早就到了，把一袋物品交给了萧焕。
萧焕对他道了声谢，转身去了楼上，看样子是要换衣服。
凌苍苍很意外，因为袋子里的衣服无论是外包装还是形状她都很熟悉，那赫然是一套军用材质的野外战斗服，纯黑色，防弹防火。
看她愕然的样子，李宏青笑着解释：“苍苍，今天跟你搭档去青川的是陛下，不是我哦。”
凌苍苍一脸见鬼的表情，李宏青继续说：“别担心啦，陛下的体术比我好多了，枪械技术更是一流，还有……”
他正努力跟凌苍苍解释着萧焕在战斗中的莫大用处，那边萧焕已经快速换好了衣服下楼，凌苍苍转过脸，就看到穿了一身黑色战斗服，长发也被束起放在了肩膀一侧的萧焕。
不得不说，就算身形略显消瘦，皇帝陛下看起来也绝对不弱，那在紧身战斗服勾勒下更加流畅紧致的身体线条，能看出丰富却又绝对不夸张的肌肉，绝对是力与美的结合。
凌苍苍打赌，他绝对有八块腹肌，还一定有人鱼线……
凌苍苍想，如果皇帝陛下在公开场合出现时别裹得那么严实，肯露一下肉，支持率有可能就突破95%，直接奔向了更加可怕的100%。
哦，还有男性支持率，相比较于脸，男人更容易欣赏肉体强健性感的同类。
看到凌苍苍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那目光里仿佛要喷出火来，萧焕有些不确定地轻声问：“苍苍，你不喜欢这个战斗服的颜色？”
哪里不喜欢，简直不要太喜欢！
黑色太适合凸显肌肉质感和性感线条了，还有战斗服的材质，设计得非常贴合皮肤，在他动作的时候，随时能够散发满溢的荷尔蒙。
就在她目光阴沉地盯着萧焕看时，门口传来的尖叫声替她释放了这种震撼。
作为皇帝陛下脑残粉的张离歌同学，一进门就捧着脸拼命尖叫，并且抬手去掐身旁的慕颜，一边掐一边说：“慕警官，慕警官！我是不是在做梦，这么性感我不要活了！”
慕颜被她掐得龇牙咧嘴，连忙跳开一步说：“不是做梦，求你别掐了！”
苍苍回过神来清了清喉咙，胡乱说：“颜色还好吧，出去了在城市里你尽量不要出来，几乎所有民众都认识你的脸。”
萧焕点头表示同意：“这个我考虑过，不过我们基本是在野外活动，倒是可以省去面部伪装。”
苍苍默默地想我可不仅仅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你来，而是不想你这个样子被太多人看到。
她好歹还保持着部分冷静，对萧焕跟她一起去野外还有别的疑问：“你身体可以吗？”
萧焕唇角微勾：“应该还不至于是个负担。”
他既然这么说了，还这么有自信，况且他是联邦皇帝，只有他管别人，别人管不了他，凌苍苍也只能同意。
等张离歌冷静一点，他们分头整装出发，启程前张离歌满脸通红地找萧焕求合影，萧焕倒是配合了她，只是在拍照后笑着加了一句：“请不要公布出去。”
凌苍苍对他的这个行为十分满意，这么性感的肉体，就应该好好藏着。
野外调查需要考虑到休息的问题，这次他们调用了比较大型的长途飞行器，不仅有驾驶舱，还有洗手间和休息室。
去青川要连续飞行几十分钟，凌苍苍设定好了路线，开启自动巡航，飞行器穿透云海，升入平流层中，展开的雪白滑翔翼犹如一只飞行在空中的大鸟。
等飞行稳定，凌苍苍离开驾驶舱去休息室跟萧焕一起坐下，打开了青川地区的三维立体地图。
超高清的卫星拍摄将地表的一切都记录得非常清楚，只是在野外，多得是千变万化的地表植被和野兽。
青川地区除了位于盆地中央的青川市，周围都是连绵不绝的森林和群山。
凌苍苍将地图调到当初发现农场主中毒案件的地区，可以看出来那是位于市郊很远的地方，如今已经没有人居住，只留下密林，连接着其后的山峦。
萧焕问：“苍苍，你有什么看法？”
凌苍苍给他指了指虚浮在空中的三维地图的其中某一点：“这个区域再往东南一点，是一个山谷，非常幽深，我觉得可能住了人。”
虽然野外已经几乎没有人类居住，但也并不是绝对，某些茂密又人迹罕至的丛林里，仍旧有一些抗拒着现代文明据守土地的人。青川地区地形险恶、生存环境恶劣，一直顽强地居住着一些人口。只不过近些年因为繁衍和医疗问题，这些人不是销声匿迹，就是回归了都市。
萧焕点了点头：“可以做此猜测，你把我们这次飞行的目的地定在这里了？”
凌苍苍“嗯”了声：“我们先到这里去看一看。”
萧焕看着那片山峦默然不语，像是在认真研究，凌苍苍侧头看他。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专注，萧焕有所察觉，抬起头对她笑了笑：“苍苍，你还有什么要对我说？”
凌苍苍不想承认自己被美色所惑，轻哼了声转开眼睛，欲盖弥彰地说：“你这样的人，也蛮可悲的，为了公众形象保持禁欲感还是蛮累的吧？”
这些话近似于人身攻击，萧焕听到后却不由失笑了，微勾着唇角：“苍苍，我只是在履行我身为联邦皇帝的责任，并没有刻意经营我的公众形象。至于禁欲感，也不是我对自己的要求和认识，只是外界强加给我的标签而已。”
凌苍苍说完后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萧焕说得没错，他从来都没有标榜自己的“禁欲”，这个词汇是媒体公众擅自根据他的气质解读的，他本人并没有对此发表过什么看法。
脸上有些发烫，凌苍苍诚恳地道歉：“不好意思，是我太片面了。”
萧焕微笑摇头：“没关系。”
他对凌苍苍却永远都是温柔又充满耐心的，仿佛在他眼里，这个干练犀利的女警探永远是需要爱护的小女孩儿。
凌苍苍察觉到自己不讨厌被萧焕这么对待，可是，她明明很反感别人这么看她的……
她想着就沉默下来，直到萧焕对她招了招手，轻声说：“苍苍，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要不要靠着我休息一下？”
飞行器上的休息室不大，虽然沙发可以拆卸成床铺，但只有半个小时，折腾起来太麻烦了，靠在旅伴的肩上，或者躺在他腿上小憩，还是不错的选择。
凌苍苍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还是抵抗不了诱惑，点了点头靠过去。
萧焕把膝盖让出来，让她枕着，凌苍苍躺了上去，又想起来问：“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然还是你靠着我休息？”
萧焕抬手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柔和：“没事，我再看一看地图。”
凌苍苍躺在他的腿上，从下面看上去，正好能看到他的下颌和侧脸，她看了一阵，感慨联邦皇帝陛下真的是360度无死角，从这种角度看，竟然也还是赏心悦目。
就着眼前的秀色可餐，短短三十分钟，凌苍苍还真迷糊地小睡了一下。
朦胧的梦境中，她也是这么躺在萧焕的腿上，只不过他们穿着古代中国样式的衣服，她还抬起手，轻抚在他的脸上，他顺着她的手低下了头，对她微笑。
梦里她略微抬起了身体，吻住了他的薄唇，他唇齿间的清冽味道，像是春夜的落雨。
这一次她竟然没有想起来吐槽把感情倾注在一个人身上很傻，因为吻着他的感觉，实在是太美，美过她能想象到的任何东西。
飞行器降落的时候，凌苍苍已经醒了，她睁开眼看到萧焕还在研究地图，两只手好好地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对她做出更多的肢体接触。
带着梦中的回味，还有一些说不上来的失落感，凌苍苍坐了起来。
萧焕转头对她微笑了一下，语气还是不变的温和：“苍苍，睡得好吗？”
凌苍苍胡乱“哦”了一声，开始检查自己的服装和装备，萧焕又笑了笑，就没有再说什么。
将飞行器停在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他们稍作停留，就带了设备下去搜查。
这里人迹罕至，灌木也很茂密，一脚踩下去，不知道多少年积累下来的枯枝败叶，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
他们快速地搜寻了附近的平地，没有发现可疑情况，凌苍苍示意萧焕：“我们往峡谷中看看。”
这条峡谷因为地势原因，在卫星图像上只有一条深深的裂隙，底部的东西无法看到，凌苍苍怀疑里面居住着人类，实地考察，自然是把重心放在那里的。
萧焕点头，随着她的脚步和她一起向里面进发，树木在靠近山谷的地方更加茂密起来，犹如一道天然屏障，挡在幽深的峡谷之前。
平静的山林并不如表面上那样友好，随着他们的移动，近处和远处的树叶和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凌苍苍将手移到腰间的麻醉枪上，悄无声息地握紧，按照野外考察的条例，为了保护生态他们不能射杀任何动物，只能使用麻醉枪。
微风从她耳侧擦过时的声响突然且迅速，在她还来不及行动的时候，低沉的枪声已经响起，麻醉针贴着她的脸颊射中了那条从草丛中弹出的颜色青碧的蛇。
刚出来就被迫接受了萧焕一次帮助，凌苍苍有些无语，不过还是轻哼了声说：“原来你真的有些用处。”
萧焕将手中举着的麻醉枪放下来，弯了弯唇角。
眼前的植物越来越茂密，老根虬枝交错，根本看不到任何道路。
凌苍苍和萧焕往前艰难地前进了一段，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萧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看起来很荒凉，却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反而像是有人在故意阻碍我们的进入。”
她本来目视前方，说完等了一下却没有等到萧焕的回答，就转头去看身后。
然而，她没有看到任何人，萧焕不见了！
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她竟然把联邦皇帝弄丢了……这是渎职罪，不……叛国罪。
额上的汗瞬间就出了一层，她不能大声呼喊，那容易惊动山野间的猛兽，还有暴露自己的位置。
如果这里真的有原住民的话，他们显然对外来者不是那么友好。
留给她犹豫的时间不过几秒钟，身侧破空而来的声音非常尖厉，她在最后关头侧身避过，一支钢箭几乎是贴着她的身体钉在地面上。
这种纯机械的钢弩在近身搏斗时杀伤力惊人，她来不及细想，连忙闪身贴到一棵树干后，提高声音喊：“我是首府特区警探，请停止一切攻击！否则将视为蓄意攻击政府执法人员！”
然而紧接着又是一支钢箭射来，穿透她藏身的树干，带出了几片纷飞的木屑。
凌苍苍简直想开骂，被警告后还有胆量继续攻击执法人员的，除了极端组织成员之外，就是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原住民。
她的手指贴在了腰间的应急按钮上，准备发出呼叫后援的信号。
没等她按下去，一支钢箭破空而来，她听到钢铁碰撞的锐利响声，钢箭被强行改变轨迹，“噗”的一声射入到她身侧的地面上。
“苍苍？”焦急的呼唤声在她身后响起，她被闪身出现的萧焕握住了手臂，护在树干后。
他侧身挡在她身前，手里紧握着一把大约有四十厘米长，式样有些奇怪，看起来却锋利异常的匕首。
看她没有受伤，他略松了口气，放低了声音：“你产生幻觉了，试着闭上眼睛屏住呼吸。”
凌苍苍这才注意到四周有些隐约又怪异的香气，忙依言闭了闭眼睛，又屏住了呼吸。
几秒钟后，她睁开眼睛，发现四周的景象有了些改变，原本茂密却平整的地面变成了凹陷的洼地，她和萧焕正站在这个洼地里，周围的树木和地势都要比他们的位置高出来一些。
萧焕看她清醒过来，这才说道：“刚才我一直试图唤醒你，但你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个洼地的地理劣势显而易见，站在里面简直像是被困在笼子里，除了她背后这株大树可以勉强避开某个方向的攻击，他们几乎是完全暴露在敌人面前。
凌苍苍想起刚才自己获救的过程，看着他说：“刚才那支箭是你打偏的？”
她以体术第一的成绩从警校毕业，但用匕首打落钢箭这种传说中的技能，她还真从来没见过。
萧焕没时间回答，因为从侧面和前方又射来几支钢箭，他挥动手中的匕首，流丽的青光中，那几支箭就像方才一样，被匕首打偏，纷纷射入他们脚下的土地中。
保持着警戒的姿势，萧焕提高了声音：“我们前来寻求帮助，并无恶意。”
沉默了许久，四周的树木后才缓慢出现了几个人影，可以看出他们全是青年男性，穿着样式有点复古的黑色紧身衣，手中无一例外地拿着钢制的强弓，弓上搭着钢箭，箭尖对准着他们。
凌苍苍下意识地想按下按钮发送求救信号，却被萧焕按住了手臂。
不知道他有什么意图，凌苍苍只能眼角抽筋地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将手放了下来。
密林后走出来一个身影，他明显比其他人都更年长一些，服饰也略有不同，在黑色的紧身衣外，还穿着一件类似于外套的灰色袍子。此人脸上的神情非常冷漠严肃：“我们并不承认政府，一切法律对我们来说都是虚设，即使如此，你们还要同我们打交道？”
他的语言措辞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意，口音也和标准发音略有不同，不过却足够听懂。
萧焕点了点头：“我们带着诚意前来。”
灰袍男人抬了抬手，周围的黑衣人放下了手中的强弓，凌苍苍暗暗松了口气。
她能感觉到对方并没有太大的杀意，进行的攻击也带着驱逐和警告的意味，并不是真的要致命。
联邦内散落的原住民们虽然不承认政府，也拒绝融入现代社会，对外来者更是保持着警惕和距离，但绝大部分不会轻易杀人，更何况是执法人员。
不公然挑衅政府，才能获得这种微妙的平衡，得以生活在自己的领地内，这道理所有人都懂。
灰袍男人上下打量着他们，开口说：“这里最近有偷猎者光顾，我们提高了警戒，如有冒犯，还请见谅。”他走上前来，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鄙人唐愿。”
萧焕也伸出了手，和他轻轻一握：“白迟帆。幸会。”
接着凌苍苍也和唐愿握了手，自我介绍：“首府特区二级警探，凌苍苍。”
唐愿对外界倒还算熟悉，看着凌苍苍挑了下唇：“首府特区的警探为何造访青川？”
凌苍苍只能说：“执行秘密任务。”
萧焕很是坦然，微微笑了下说：“我身体里有种奇怪的寄生虫，按照线索想必和贵地的居民有关，所以前来调查。”
唐愿毫不含糊地点头：“你眉心下一指有黑气，应当是中了噬心蛊。”
原来那种诡异的玩意儿还有名字，凌苍苍知道这次自己算是猜对了，找到了行家。
只是这群原住民真的会对他们友好到底，还是中途发现不对杀人灭口什么的，凌苍苍拿不准。
看出了她的戒备，唐愿笑了起来：“别紧张，小警探，我们不是亚马逊的食人部落。”
他连南美洲亚马逊流域的原始食人部落都知道，还真不是个足不出户的野蛮人，凌苍苍只能抽了抽唇角，不再说话。
唐愿也不再废话，对他们说：“如果白先生真的身中噬心蛊，那的确是我们的疏忽，请随我来吧。”他指了指凌苍苍和萧焕的手腕，再指了指他们的腰间，“二位的武器可以保留，通讯器材还请解除。”
凌苍苍没想到他连战斗服腰间的紧急联络装置也知道，自己刚才如果贸然发送了求援信号，恐怕这会儿这些人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他们说话了。
她只能将终端器和联络装置解下来递给唐愿，不放心地追问：“这些东西怎么办？就扔在这里？还能拿回来不能？终端器很贵的啊，设备也不便宜。”
唐愿笑了起来：“我让人送到你们的飞行器那边。”他将两人的通讯器材递给身旁一个黑衣青年，“唐三，你把这些东西送到两位客人的飞行器旁，妥善放好。”
唐三答了声“是”，拿了东西一闪身消失在密林中，身形非常利落潇洒。
身为一个现代人，凌苍苍生平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终端器，顿感有些焦躁，萧焕则镇定得很，还对她微微笑了笑。
唐愿给了凌苍苍一个香囊，说是能克制刚才的迷烟，戴上后她轻微的头晕果然好了。
至于萧焕为什么能抵抗迷烟，唐愿自有说法：“他身体内有噬心蛊的毒素，很多迷药毒药对他都无用。”
唐愿带他们走上了一条很狭窄的小路，路上还铺着一些便于踏足的石板。
凌苍苍悄悄对萧焕说：“你不要再挡在我前面了，我是警察，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公民，我不能容忍在危急情况下被挡在后面，那是我职业生涯的污点。”说着小声加了句，“就算你身份特殊，也首先是个公民。”
萧焕看着她笑了笑：“可你是我的妻子，保护你也是我的责任。”
凌苍苍结结实实给噎了一下，斜视了他一眼说：“你这是性别歧视，女性并不是天生需要男性保护！”
萧焕不想跟她争论这种敏感话题，低声说：“是的，我们可以互相保护。”
这样听起来似乎很公平，但不知道哪里又透着点诡异。
从刚才她突然看不到萧焕的时候就意识到了危机，并且开始后悔。她为什么同意和萧焕一起出来？野外调查本来风险就大，她竟然大胆到一个人跟皇帝出来。保护联邦皇帝的重任，适合跟几十个皇家侍卫和铺天盖地、全副武装的特警分担，不适合压在她一个小小的警探头上，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萧焕看到她绷着一张脸，分明是严肃紧张过头，便十分顺手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有打算。”
凌苍苍强撑着成熟女性的矜持，没有当场翻一个白眼给他看。
他们在密林中穿梭不到一公里，就看到了狭窄的入口。
走近了看，两道山崖就像两把利刃一样直插入天空，粗粝的岩石和石缝中顽强生存的植物犬牙交错，构成了不同于城市中高楼大厦的独特景观。
小路的尽头是一块耸立的石壁，像一个卫士般守卫在山谷口，唐愿走过去扣动石壁上的一个机关，石壁后隐隐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高大的石壁向一侧缓缓移动，露出一条铺着方正岩石的小路。
他们一起走进去，转过山谷口狭隘的通道，山谷内的世界蓦然呈现眼前。
凌苍苍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她本以为这里应该藏着一个比较落后的村落，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幅情景。
这个椭圆形的山谷面积不小，极目望去，隔着地面蒸腾的云雾，竟看不到远处。
最吸引目光的，不是地面上阡陌纵横的梯田和竹林湖泊，而是山壁上层叠的悬空建筑，以原木为基础，开凿岩石而建，古典的青色飞檐和朱红的廊柱形成了壮美独特的视觉冲击。
不仅如此，山壁上薄雾缭绕，一眼看去，像极了古典壁画中绘制的飞天楼宇。
并不意外她的惊讶，唐愿在旁说：“欢迎来到唐门。”
萧焕打量着面前瑰丽的景观，微笑道：“果然名不虚传。”
联系他到这里后的一系列表现，凌苍苍确定他早就有所准备，什么让她调查，什么同意她的观点，什么和她一起过来做个简单调查，都是幌子。
他早就查得清清楚楚了吧？连她听都没听过的“唐门”都有所了解，才这么镇定自若，一路游刃有余地和她一起被“抓”进来。
凌苍苍转头幽幽地看了萧焕一眼，目光里的谴责和控诉都要溢出来。
萧焕抬起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柔和：“乖。”
乖是什么鬼……凌苍苍强忍下吐槽的冲动。
他们走进山谷后，看到的人就多了起来，这些人大都穿着式样古朴的衣服，笑容也很和善，目光中没有对外来者的排斥，倒是有很多好奇和惊讶。
唐愿转头看看他们，摸了摸下巴说：“你们的衣服太工业化，不适合这里，我先带你们去换装，再给你们安排住处。”
凌苍苍可没想到还要住下来的，连忙说：“我们今天不能走吗？”
唐愿还是乐呵呵笑着：“倒是可以，不过你同伴身上的噬心蛊要彻底拔除，只怕一日不够。”
他们此行的最大目的，就是治好萧焕身上诡异的噬心蛊，于是凌苍苍只能耐着性子说：“那就麻烦唐先生了。”
唐愿哈哈一笑，带他们绕过一片竹林，走到一处依着小河而建的屋子旁。屋子是用竹子搭建的，旁边还有一个大水车和一片晾衣竿，晾衣竿上挂着不少清洗过的衣物，五颜六色随风招展，看上去倒也算个景致。
屋子前有几个正在劳作的女人，看他们过来，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到凌苍苍和萧焕，她们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其中一个最年长的说：“哎哟，唐大你从哪里拐来这么一对儿标致的小情人啊。”
凌苍苍抽了下嘴角，觉得这个“拐”字用得很合适。
唐愿笑了下：“这两位是客人，诸位嫂子帮他们换一身衣服吧，我好带他们去见门主。”
年长的女人笑着说：“织造坊里最不缺的就是衣服，我得好好给他们找几件。”
几个女人把凌苍苍哗啦一下围了起来，纷纷伸手，拉胳膊的拉胳膊，捏腰的捏腰，瞬间让她出了一头汗。
反倒萧焕那里，就只有那个年长的女人对他说：“这位先生，随我来吧，对衣物颜色可有要求？”
凌苍苍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一群女人非礼，被拽走时还求救般看了下萧焕，萧焕微微对她笑了笑，做了个“忍耐”的口型。
接下来换衣服的过程，对凌苍苍来说简直是噩梦，那几个很是自来熟的姐姐，不但毫不见外地七手八脚帮她把战斗服扒下来，还提议说要给她找个粉色的裙子穿。
自从十岁后就对所有粉色系敬而远之的凌苍苍拼死反抗，表示自己穿朴素普通一点就好，不用那么麻烦。
最后她总算得到一身白色的裙子，头发却被姐姐们顺手做了个发型。
等终于从姐姐们的魔爪中解脱，凌苍苍惊魂未定地出来，看到萧焕已经换好了衣服在门外等她。
相较于她那边的兵荒马乱，萧焕显然就闲适惬意多了，一身白色及地的丝袍，束了腰绑了腿，外面还罩着一件袖子宽大又飘逸的长外套。
凌苍苍学过历史，知道这应该是中国古代男人的穿着，不得不说皇帝陛下就是自带优雅的气质，这套衣服和他公开露面时常穿的那种白色礼服一样合适。
至于发型，他本来就束着长发，现在也没变，只是在发尾又加了一条白色的缎带。
看她也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出来，萧焕似乎挺满意，还忍不住笑了：“苍苍，这个发型挺适合你，以后你可以多用一下。”
屋里头没镜子，凌苍苍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换了个什么发型，听他说就连忙去找了个水缸照。
照完她嘴角就又忍不住抽了抽，为了显得干练，她平时的发型是无刘海的黑色直长发，长度刚到肩膀，看起来很有几分凛冽的气势，凸显她职业女性的气质。
但现在，她的头发被分开在头顶两边分别扎了一个小包，那几个姐姐还用浅蓝色的丝带给她固定，并系了个蝴蝶结。
这造型可以直接去漫展上装萝莉，一定会有一堆宅男过来求合影求抱抱。
看她不自觉地鼓起脸颊，萧焕丧心病狂地抬手过来轻捏了捏她的脸，语气温柔带笑：“苍苍，别担心，很可爱。”
凌苍苍在心里默默坐实了他“萝莉控”的罪名，决定就这么浓墨重彩地记一笔皇帝陛下不为人知的黑暗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