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踢到铁板的骗子
上林县公安局一间问询室里，一个杀马特造型的黄毛青年，斜靠在椅子上，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他叫黄海波，人称“三哥”。上林有名的混子。整天游手好闲，到处游荡寻找商机，幻想一夜暴富。
家中还有两个姐姐，他在家中排行老三，邻居们都叫他黄三儿。
在他对面隔着办公桌，坐着两个民警。
中年大叔模样的名叫严守义，另一个年轻些的是辅警张明瑞。
张明瑞负责记录，严守义负责问询。
严守义：“黄三儿，交代你的问题吧！都是老熟人了，政策什么的就不给你宣导了。”
黄立波：“严警官，我可是乖滴很啊！也没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严警官一拍桌子怒道：“好你个黄三儿，还在给我打马虎眼。市局领导，亲自打电话点名拿的你。市刑警队的姚队长就在我们上林，已经去过电话了，人马上就到，你觉得你的事儿小的了？”
闻听此言黄海波只觉头皮发麻，再也没有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起来：“严警官，我冤枉啊！
虽然有时候想法很龌龊，凭我这外在条件，完全可以胜任小白脸了。
我这不是有底线的嘛！还没付诸行动呢！
就算行动了，“吃软饭”又不犯法。顶多就是节操碎一地，咱这是正儿八经的，靠脸吃饭！
您说是吧！
我平时屁大点儿的坏事儿，都不敢做的。
您可得给我做主啊！
只要帮我过了这关，严警官！呸！什么严警官！
严叔！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叔！”
听他这么说严守义鼻子都气歪了，大声怒斥道：“别叫我叔，我就没你这个叔！屁！我就没你这样的侄子，你这是靠脸吃饭吗？你这是脸都不要了。这要是在家里，我肯定要大耳光抽你丫的，你信不？”
黄三儿连连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严守义。
脑海里就像放电影似的，把自己从穿开裆裤起干的所有事情，全部回想了一遍。
没发现有什么太出格的事情，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大声叫道：“严叔！我真的冤枉啊！”
态度激烈，语气诚恳，主打的就是一个情真意切！
见他的神情不似作伪，严守义的神色也缓和下来。
接着对他说道：“三儿啊！你也不要太过紧张，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等姚队长来了，问你什么你如实回答就好。放心！我们的原则是：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同时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黄海波心想：他姥姥的，整这一出给我吓够呛，还以为真的犯啥事儿了。原来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啊！那你搁这儿，装什么大尾巴狼？
心里是这么想，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点点头，一幅感恩戴德诚惶诚恐的模样。
心神一松，这才发觉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全部湿透了。
就这样默默的等待着，现在的每一秒对于黄海波来说都是煎熬。
他觉得口干舌燥，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极了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看着他的样子，严守义打开了办公室的门，让室外自由的空气灌了进来。
顺手在饮水机里面拿出一个纸杯，接了一杯温水，放在黄海波面前的桌子上。
黄海波投来感激的目光，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水杯，用嘴巴小抿了一口。
瞬间一股暖流在嘴巴爆开，顺着喉咙滑下。一股舒爽的感觉充满他全身，他发誓这是他这辈子，喝到过的最好喝的甘露。
没过多久，一个高跟鞋撞击地面的哒哒声，从远处的走廊传来。
每一下都敲击在黄海波的心头上，他放下水杯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口，等待着最终的审判。
近了更近了，黑色的影子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就在黄海波想着影子的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一袭淡蓝色长裙映入眼帘。
长裙的主人踩着一双白金色的高跟鞋，体态婀娜五官精致。那圣洁的阳光映照在这名女子的身上，端的是仙子下凡美得不可方物。
黄海波眼中被这道圣光充满，下一刻却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被含在嘴里，还没舍得完全吞下的水呛到了，直到咳得眼泪都下来了，这才止住了咳嗽。
下意识的用手在脸上摸了一把，将流出来的鼻涕给吸了回去。
偷偷瞄了一眼，刚刚出现的女子。
只见这女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来到了严守义身旁。
严守义和张明瑞，从女子出现在门口的那一刻就站起了身。
显然来人的这身打扮也让他们感到诧异，张明瑞眼中的惊艳一闪而逝，更多的则是好奇。
严守义面色如常，只是那微蹙的眉头显示着他内心的不喜。
那女子对着严守义俏皮的眨眨眼，撒娇的叫了一声：“严叔叔！”
声若百灵鸟，婉转动人。张明瑞听得呆了，黄海波更是不堪，一幅猪哥样，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严守义突然惊喜的叫道：“美娜！你是美娜！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啦！”眉头的那丝不快，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
来人正是姚美娜，青林市新任刑警队队长。业内传奇风云人物，在公安特警大比武中，曾创下多项记录，有个别记录至今无人打破。
人送外号“疯子”，并不是说她本人有多疯，而是她在比赛中往往会把她的对手逼疯。
想到他听到的那些关于“疯子”的战绩，严守义的嘴角就不自觉的咧开。
心里更多的是欣慰，满眼的慈爱之色。
像是想起了什么，严守义一拍脑袋爽朗的说道：“看我这脑子，光顾着叙旧了，把正事儿给忘了。这就是黄海波，小名黄三儿。这小子要是敢不好好配合，我扒了他的皮。”
说完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黄海波一眼，这一眼刚好与黄海波，瞟来的眼神撞在一起。
双眼对视，看到这个眼神，黄海波感觉整个世界崩塌了，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
说好的秉公执法呢？
公平在此刻，显得是那么的苍白。
正义？比自己头上顶的这一头黄毛，还要来的可笑。
看到他这个表情，姚美娜“咯咯咯”的笑出声来。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黄海波瞬间满血复活，这一刻又相信光了。昂首挺胸，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姚美娜语气轻松的说道：“严叔叔，原本这次是专程过来看你的，在路上遇到了一点状况，耽搁了几天。
找黄海波也只是想，了解一些事情。因为我离的近，所以就过来了。”
严守义表情放松下来，半开玩笑的说道：“那就不打扰“姚大队长”了，我刚好还有其它事情需要处理，你这边问完了就去家里坐坐。要是知道你来了，你吴阿姨肯定开心的不得了。”
姚美娜娇嗔道：“严叔叔你就不要再打趣美娜啦！当心我去吴姨那你告你一状！让你跪搓衣板儿，哼！”
严守义表情一僵，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一幅尴尬的模样。
姚美娜：“我要吃吴阿姨做的红烧肉！”
严守义开怀大笑说了声：“好！”
随后朝张明瑞使了个眼色，二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办公室，张明瑞在出门的时候，随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
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姚美娜气质陡变。一股威严森冷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黄海波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里打起了鼓，不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
姚队长盯着黄海波语气平静的陈述道：“一周前的下林县，《崔婆婆火锅店》，发生了一起诈骗案，受害者通过点击链接购买卡包，不仅购买卡包的钱被骗走，个人身份信息也遭到泄露，而你就是最初分享链接的三人之一。”
黄海波见她这样，立马也变得硬气了起来，拍了一下桌子。但是怎么看都是色厉内荏，气势全无的样子。大声的叫嚣道：“干什么，干什么！你审问犯人呐！我是被你们请过来协助调查的，又不是犯人。”
姚美娜眉头一挑，饶有兴趣的打量起了眼前的人。
黄海波汗毛倒竖，感觉像是被眼前的女人看穿了一样，浑身赤裸裸的。
双手下意识的捂住了裆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是穿了衣服的，不禁老脸一红。
为了掩饰尴尬，胸膛一挺，头向上一扬，几搓叛逆的黄毛摆来摆去，滑稽中带着些许可笑。
他自己却不自知，还摆了一个自以为很酷的姿势。
姚队长没有理会他，接着陈述道：“骗子确实可恨，被骗者也是无辜。最终败坏的还是社会的风气，还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黄海波听到这里觉得一头雾水，心想这跟我有个鸡毛关系啊。
拿起面前的水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嗓子疑惑的问道：“我确实转发了，可是我要是知道是这么回事儿，打死我也不会去转发的。”
姚美娜接着问道：“想知道这件事情，最后怎么样了吗？”
黄三儿没有说话，眼睛直往上翻，一副就是不想听的模样。可是那竖起的耳朵，确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姚美娜感慨的说道：“这群骗子做梦也没想到，行骗江湖十数年，一朝回到解放前！”
黄三儿诧异的问道：“难道他们也被骗了？”
姚美娜：“不是被骗，是被一锅端了。”
黄三挠了挠头，还是感觉云里雾里的。
姚美娜也没有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道：“说直白点就是有人把他们账户里的钱，返还给了被骗的人，骗子的不正当得利被强制和谐了。还给公安局的账户转了一笔钱，附带了一句留言：诈骗团伙，不义之财。国外苦主，请君自裁！”
黄三脑袋里“嗡”的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你特么的在逗我”的想法，但是看着姚队长那丝毫没有表情的脸，和那平淡的语气，直觉告诉他这就是事实，潜意识里也就相信了七八分。
黄三对自己的直觉，还是很自信的。这是这些年和三教九流，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
可是理智却告诉他，这事儿有点扯。只要是有点常识的人，就会知道这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出来教骗子做人的幕后黑手，首先得摸清骗子的底细，一般搞网络诈骗的都有海外账户，并且服务器都在境外。能摸清他们的底细，这实力就不用说了。
攻破境外服务器，绕过海外金融安全系统，进行精准转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还给公安局转账留言，留言还挺押韵！这哥们儿能处啊！等等，那前面的诈骗团伙不义之财，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那后面的国外苦主请君自裁是什么意思？
好像是看出了黄三的疑惑，姚美娜对他解释道：“这些被骗的钱是外国人的，让我们自己处理。”
黄三心里暗赞：“我了个乖乖，还是一个有原则的大神。有机会一定要抱紧这条大腿，国外弄钱国内花，这才是吾辈楷模啊！”
还没等他感慨完毕，姚美娜又抛出了一个更炸裂的消息。
姚美娜：“追踪转账所用的跳转服务器，IP地址显示的是下林县的蓝精灵网咖，通过转账时间，对比网咖的监控和上网者信息，你猜猜这个人是谁？”
黄三满脸错愕，用手指了指自己。带着不确定的声音询问道：“你不会告诉我，那个人就是我吧！”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一周前他确实去过下林县，也去了这家蓝精灵网咖。这下真的是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黄三大急，一顿赌咒发誓。声称绝对不是他干的，还说他如果有这能力，早就劫富济贫搞点钱来花花了。
似乎是反应了过来，貌似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直接闭嘴收声，尴尬的摸了摸头。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巧合，那么一定是有人精心设计过的。
姚美娜从来不相信巧合，而连续出现的两个巧合都与面前的黄三有关。她笃定这其中，定然有着某种联系。
想着想着左手不自觉的托着下巴，右手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面。
从新梳理着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看能否从中理出头绪。
事情发生下林县，黄海波却是上林县人。
青林市多名山大川，上林县和下林县被大山隔断，交通极为不便。
一个上林县人去到了下林县，办了点事，然后再去上了网，行程上没有什么问题。
黄海波上网没多久，那伙骗子，就被教做人。服务器被黑，账号被攻破，完成了无数笔转账交易。
最后还向警方转账留言，警方介入展开调查。
锁定转账服务器的虚拟地址，黄海波进入警方视野。时间和动机完全符合，如果幕后黑手就是他，一切都好似顺理成章。但又缺乏最重要的一环，那就是作案的能力。
这不是简单的溜门撬锁，是个人就能干的。显然黄海波具备了，除作案能力以外的所有条件。
话又说回来了，有这么牛逼技术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让人锁定？
是故布疑阵，还是画蛇添足？
通过摸排走访，黄海波第一时间被排除了。
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伙儿骗子原本就被盯上了。
“嫁祸”黄海波，属于是搂草打兔子，正好赶上了。谁让他没事手贱，要转发那个链接的呢？
事情不复杂，脉络清晰，事实清楚。唯一不能确定的，就是对于这次事件的定性。
你说他是为民除害吧！貌似更有点以暴制暴的意思。
你要说他是非法入侵吧！好像又没有从中得利。
警局里对于这件事的意见，主要分成了三派：法理派，和谐派和督查派。
法理派坚称此种做法已然违法，需要找到幕后之人，让其接受法律的制裁。
和谐派想让这件事内部消化掉，大家心照不宣，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毕竟要不是人家主动转账留言，压根儿都不会知道发生过这件事。
督察派也想找到幕后之人，将其收编为己所用。并且还要纳入到监督观察的范围内，这种能力必须受到约束，更不能滥用。
想到这里，哪怕姚美娜身经百战，也难免头大。
如果这幕后黑手，真的是眼前这人。她到底该如何处理呢？
突然发现有的时候，做选择好难啊！
摆摆头将这些想法通通按下，然后自嘲一笑，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善感起来了。
幕后黑手能否找到都是未知的，就算找到了。那和眼前的黄海波也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她的手指停止了敲击，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也不再犹豫，直接开口问道：“我想知道你一个上林县人，为什么跑去下林县。”
黄海波镇定自若，如实回答道：“去赚钱啦！我在下林那边进点日用百货，带到黄龙村。在村子里换点山货，把山货倒腾到上林，再转手一卖。嘿嘿！这钱不就哗啦啦的进账了嘛！”
姚美娜瞥了一眼，心里想到：原来是中间商赚差价的套路啊！没想到还是一个资源的搬运工。
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接着追问道：“上林和下林的地形，是典型的三山夹两盆。也就是俗话说的三座山脉，夹着两个盆地。
路难行和行路难，是两地最真实的写照。也是制约两县经济发展的，最大阻碍。
我查了记录，你从上林县到下林县，只用了短短的三个小时。
正常路程应该是在七个小时左右，你是如何办到的？
还有你说的那个黄龙村，我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黄海波神秘一笑，故作高深的说道：“这个嘛！自然是商业机密的啦！”
一边说着右手大拇指和食指，还不停的来回搓动，一幅你想知道就得给钱的模样。
见他如此不上道，姚美娜柳眉倒竖，凤目一瞪满眼含煞。
黄海波嘴角一抽，那嘴像是开了瓢一样。
叭叭叭的全说了出来：“密道，黄龙村有密道。从密道走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在村长后院的枯井里。两棵歪脖子树中间。”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都没有停顿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说的这么快，吐字还贼清晰。
姚美娜听完后顿时觉得这个村子，肯定不简单。在如此地势下，不仅有密道，还能联通两地。这么久还不被外人所知，这一点就很耐人寻味了。
瞬间就被勾起了兴趣，想要一探究竟。这时的她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欲望。
直接开口对黄海波说道：“今天就到这儿吧！明天一早带我去黄龙村走一趟。”
见黄海波一脸不情愿，想要找理由拒绝。姚美娜连忙补充了一句：“不让你白做，我请你给我当向导，给钱的那种。”说完还给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果然闻听此言，黄海波上一秒嘴上还客套着说什么：“能为姚队长效劳，是我的荣幸。怎么还能让姚队长破费”之类的话。
紧接着下一秒话锋一转，直接问道“需要买断我几天？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哟！咱们这么熟了给你打个八折。”
杨美娜见他画风转变的如此突兀，不禁也是一愣。
看她愣神儿，黄海波却是大大方方的说道：“养家糊口而已，姚队长别介意哈。”
见他如此说，姚队长也是很爽快的回道：“路上一应花销都算我的，具体去几天我不确定，价钱嘛就按当地向导的最高价出。”
听完她的报价，黄海波心里乐开了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一样。生怕她反悔，急忙说道：“美娜姐果然是女中豪杰，那咱们就说定了，明天早上八点我在这里等你。我需要去采购一些日用品，这个费用嘛你看？。”一边说一边把衣服的口袋兜翻了过来，里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眼巴巴的看着她，姚美娜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直接从钱包里，拿出两张崭新的百元大钞，递给了黄海波。
拿到钱之后，黄海波就告辞离开了。
姚美娜将情况上报后，就去了严守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