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局
她回想起来那一天，她永远不愿回想却痛苦铭心的记忆。
天如墨海，风狂长啸，大雨泼洒。
菜市口人潮涌动，一顶顶油纸伞张开，如满塘绿荷。
染红的棕木头架成的断头台身处在这满塘绿荷中心。
高台之上，八字胡的富胖男人大喝：“王轻萍，你违抗公子旻之令，拒降害死了四千士兵，将安阳县百姓置于险境之中，你还有什么要说！”
老旧的断头台上，身着囚衣的王轻萍怒目而视：
“安阳县自古以来为我大秦之地，小小韩国也敢觊觎我大秦之地。尔等小贼速归还我安阳县，否则等我大秦大军抵达安阳，就是尔等受死之日！”
“根据大韩国法，上官有令而抗拒不从、集兵造反、蛊惑百姓等多罪加身，王轻萍，你可知罪！”
“我王轻萍无罪！”王轻萍昂首挺胸，他神色刚毅不屈：“而你，陈秋明。你身为秦国臣子，却背叛国家，和小小韩国勾搭，窃我大秦之地，根据大秦国法，你该五马分尸！”
陈秋明冷笑一声：“愚昧，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王轻萍你教我的。”
“无耻小人，我也教过你要效忠秦王，你这自私自利的卑劣之徒！”
“什么秦王！”陈秋明走向断头台，他讥笑道：“秦王早就没了，没有秦王的秦国，算得了什么，那些神仙、大臣走的走，消失的消失。凭什么要我这个小官为这个无王之国卖命。愚蠢的是你，王轻萍！”
王轻萍语气坚决，他眼睛里没有一丝迷茫：“王会回来，王，不会弃我们不管。”
“只有你是这样想，秦王这条贪生怕死之狗，早就跑了，就和曾经的你一样！”
王轻萍双眼赤红，他激动地想要起身，但两旁的大力士死死按住他。
“陈秋明，你没有资格辱骂王，你不配！”
“哈哈哈，我就是要骂这个秦狗王。
你尊他，今日却要死，我骂他，今日我当官！”
陈秋明接过锋利的大刀，他笑容凶恶：
“什么狗屁秦王，什么狗屁秦国。唯有我大韩，永垂不朽！”
王轻萍望着陈秋明手上那柄刀锋明晃晃的大刀。
死亡将至，他却越发清醒。
“吾王归来之日，是尔等逆臣贼子受刑之日，亦是我大秦席卷九州之日！”
陈秋明抬起大刀，他眸子冷光闪烁，笑容阴阴：“你永远等不到那一日，也不会有那一日到来！”
“王不负我，我大秦必将一统天下，实现天下大同的万古霸业！”
陈秋明一刀斩下，他大喝：“做梦去吧，王轻萍！”
王轻萍内心悲凉，他眼眶流出晶莹泪水，与雨水融合，从惨白的脸颊滑落。
他轻声道：“王，是我负你，是我无能，没能守住安阳。王，对不起，我不能看见你一统九州了。愿我能化作鬼魂，留守阳间，待你归来。”
扑通一声，王轻萍头颅滚地。
“爹爹！”满塘绿荷之下，情感复杂的嘈杂声中，有着一道微弱，哭泣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她那双眼睛通红无比，一如当下。
......
王归来望着许无涯，她语气森冷：“韩国临雁郡安阳县县令，陈秋明。”
“陈秋明，我必杀之！”
“你错了，要杀他的人，是我！”王归来反驳。
王归来咬牙切齿：“陈秋明这条老狗，我要将它五马分尸后，再碎尸万段，我要让它不得好死！”
“哈哈哈，你们两个小鬼有够好笑。一个明日就要被斩首，一个过几日就斩首。你们两人还大言不惭的说要杀死县令，让人发笑啊。”
“就是，王归来又如何，有龙族血脉又如何，还不是要成刀下鬼了。想报仇？下辈子吧！”
监牢内，一直冷眼旁观许无涯和王归来对话的其他囚犯这时忍不住开口了。
许无涯冷眼斜视一圈冷嘲热讽的囚犯，他对王归来说：“不用理会他们。”
王归来的手还捂着纱布缠裹的腹部，她的伤一直没有好，而她也快要到了生命的尽头了。
她自嘲一笑：“他们说的对，我快要死了，你也要死了。我们这辈子也杀不了陈秋明。”
“为何杀不了，你就轻易放弃了？”
“怎么杀，我们连这个监牢都逃不出去。”
“我能带你出去，你相信我吗。”
“相信又如何，即使出去了，我们也杀不了陈秋明。陈秋明是出神之境的修士，手下有多名开命境的高手护身，至于养身境的小兵更多了。
而我不过一介开命三魄的小喽啰罢了。我要是能杀死他，我也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般境地。”
九州修炼境界分七境。
养身、开命、出神、夜游、日行、归元、谪仙。
出神境的修士足以横行安阳县。
王归来越说越觉得自己复仇的机会渺茫，她的神色越发凄惨悲凉，她身子也开始缩紧，在这阴寒潮湿的牢狱里，她得不到一丝安全感。
她也看不见一丝未来。
“你试过了？”
“五次，整整五次。最接近成功的一次在一个月前，我没能把握住机会，我对不起我战友，我失误了，我再也没有机会杀他了，也再也没机会见到我的兄弟们了。”
王归来心灰意冷，眼珠朝上，望着天花板，她苦涩地笑了笑。
“你想放弃了？”
“没有，我没想放弃，可是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王归来被许无涯这一句话给刺激到了。
“你就是想放弃了。因为你觉得你身处牢狱，再过几日就要被斩首，你已经无路可逃，你已经没有办法杀死陈秋明，所以你就想放弃了。”
王归来吼道：“我没有！”
许无涯朝她吼得更大声：“你有！”
“如果你没有想放弃，那为什么不相信我能带你出去，为什么不相信我能杀了陈秋明。”
“你，你什么修为，难不成你还是出神以上的修士？”
“我连养身也不是。”
“哈哈哈哈。”一旁旁听的囚犯们抱腹大笑：“连养身都不是。”
“这种话你小子也好意思说出来。笑死我了。”
“就冲你这番话，我要是王归来，我也不信啊，哈哈哈。”
王归来脸色潮红，她恼怒道：“你口气这么大，我还以为你很厉害呢。你连我都不如，你也敢说能带我出去，带我杀了陈秋明。”
王归来气极反笑，她说：“我真是信了你的邪，我方才居然和你谈了这么久，我真蠢，哈哈，我真蠢啊！”
“蠢？”许无涯眉头一挑：“相信我，会让你变得很蠢吗。”
许无涯咄咄逼人：“就因为我修为不如你，你就认为我带不了你出去，带不了你杀陈秋明。”
“不然呢！
你看看你手上戴的手铐，那是禁灵手铐，禁灵手铐会完全封锁住你体内真气运转，全身肌肉柔化，有气无力，且禁灵手铐非人阶及上灵宝可打破。
寻常修士一旦戴上禁灵手铐如同手无寸铁的白丁，任人宰割。你不会有机会。”
“轻萍没有告诉过你，秦王是如何起家的吗！
当年秦王一介白丁之身，白手起家，没有人在意过秦王，也没有人看好秦王。他只是一个连养身境修为都没有的百姓之时，他就敢和武安君、李相谋划立旗反抗羌族。”
“那能一样吗。那是秦王，秦王开局也没在牢狱里啊。你又是谁，幻想自己是秦王的普通百姓罢了。”
“普通百姓？不，我就是秦王。”
“你只是一个倒霉被抓来充当军功的普通人罢了，别白日做梦了。”王归来说：“我知道你想逃出去，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已经够了，有禁灵手铐在，你再怎么挣扎也没有用。”
“挣扎？”许无涯笑道：“你错了。王归来。既然你认为我带你出去是异想天开的事情。那么我们打个赌吧。”
“如果这个赌能让你消停的话，我愿意接下，赌什么！”
“就赌我今晚能不能带你出去，如果不成，我再也不说话，不叹气，不影响你。如果成了，你就答应我一件事，一件事情就行。”
“好！”王归来豪迈地大拍大腿：“我王归来还没胆小到连这种稳胜的赌局都不敢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