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拱瘫软
朱翊钧坐着的这间屋子,与暖阁相通。
朱翊钧从正门进了这间屋子,陈太后、李太后侧从后门进来,坐在百鸟朝凤屏风后,全程倾听朱翊钧和两位臣子的对话。
李太后满脸不悦,问道:
“宁源刚才讲述高拱狂言,你频繁打岔,不当一回事,这是何故?”
朱翊钧躬身道:
“太后息怒,儿想试一下宁源为何要欺师灭祖。”
李太后怒道:
“高拱把刀都架在孤儿寡母脖子上了,你不倚重张阁老、宁源,除掉高拱,反而没事人一样胡连八扯,你是想束手就擒吗?”
朱翊钧微笑:
“高拱没有那么大能耐,有我在,高拱翻不了天。”
李太后余怒未消:
“能量?哼,你怎么知道高拱翻不了天?”
“高拱凭什么翻天?”朱翊钧很平静,“就凭几十张言官的嘴巴,他撼动不了朝廷。”
陈太后赞许地点点头:
“皇上胸有成竹,我心稍安,只是要小心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太后放心,儿会安排好一切。”
陈太后安慰李太后说:
“你也不要揪心,皇上头脑清醒,处事一向很稳妥,会审时度势的。”
李太后平静许多,轻声说道:
“高拱捣乱,已不是一天两天,他自恃是顾命大臣、三朝元老,在朝中广植势力,打击异己,现在到了所有事由他说了算的地步,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朱翊钧回答:
“儿会找他说道说道,若信马由缰,不听劝诫,自会严惩不贷。”
“啊?你就这样轻描淡写处置?”李太后甩一下袖子,“不行,高拱老了,让他回籍闲住,养老去吧。”
她心中早有盘算。
朱翊钧摇头说道:
“这样不好,先皇的顾命元辅,说赶走,就赶走,会冷了天下士人的心。”
李太后冷笑:
“今日不赶高拱走,明日他就赶皇帝走,你以为他做不出来?”
朱翊钧正色道:
“以高拱本性,他做不出来。”
“幼稚,太幼稚了。”李太后大怒,“你在这个屋子禁足一个时辰,再来见我。”
李太后怒气冲冲说完,拂袖而去。
陈太后深知李太后脾气,劝朱翊钧几句,也回宫了。
朱翊钧叹口气,坐在太师椅上。
李太后回到暖阁,“传冯保。”她的脸色已经缓和下来。
冯保很快进来,跪拜叩首。
“参见太后娘娘。”
李太后问道:
“冯保,我要你写的东西,可曾写好?”
冯保从袍袖抽出一张黄纸,“按照太后娘娘嘱咐,写好了。”他双手呈过头顶。
李太后身边近侍,拿过冯保手中黄纸,双手递给李太后。
李太后目光扫过黄纸上工工整整的楷书字体。
“写得很好,没有留下漏洞吧?”
“启禀太后娘娘,奴婢请张居正看过,没有任何问题。”
李太后长吁一口气:
“皇帝闭门思过一个时辰,快快把这事办了。”
冯保连连点头,“奴婢明白。”他知道一个时辰,足够扳倒高拱了。
……
文渊阁。
高拱看着弹劾冯保奏疏副本,在案头上堆积如山,笑得合不拢嘴。
竖阉,看你猖狂到几时!
高拱看一眼刚刚进门,正在喝茶的张居正,心头更加轻松快乐。
收拾掉冯保,且看你张江陵何以为继。
高拱再看埋头奋笔疾书的高仪,心中很是不屑。
这种没立场,没担当的软骨头,我当初瞎眼,举荐你入阁,屁用没有!
高仪啊高仪,等到收拾了冯保,你就告老还乡吧。
高拱正在遐想,忽听门外有人喊道:
“内阁、五府、六部众员,速到金銮殿议事。”
高拱从太师椅上腾身而起。
“一定是皇上下了决心,要斥革冯保了。”高拱兴高采烈对张居正说:
“等下皇上召见,如若问起斥革冯保法条,我必当以正理正法作答,严惩冯保。
若这样做,忤逆了两宫皇太后本意,高拱愿担其责,告老还乡,元辅的宝座,就由那你来坐好了,哈哈哈。”
高拱仰头发出自信、爽朗的大笑。
张居正不动声色,嘿嘿笑道:
“高阁老这样说笑,有趣,有趣。”
他刚从宫里出来,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心中有数。
高拱昂首挺胸,率内阁辅臣、五府六部等官员,进了午门。
这一行人步履匆匆,刚走会极门,忽见太监王蓁手捧诏书,迎面而来。
“圣旨到!”
高拱率百官齐唰唰跪拜,听候宣旨。
王蓁细声细气大喊一声:
“张老先生接旨!”
高拱猛然一惊。
跪地的所有人都猛然一惊。
他们微微抬头,看向太监王蓁。
明明应该是“高老先生接旨”,王太监怎么口误成“张老先生接旨”了?
王蓁看出了每个人眼中的疑惑。
他特意扫一眼高拱,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张老先生接旨!”
高拱顿感情况不妙,斜视张居正张老先生。
张居正目不斜视,神情肃穆。
王蓁徐徐展开诏书,宣读:
“太后懿旨,皇帝圣旨:说与内阁、五府、六部等衙门官员,大行皇帝宾天先一日,召内阁三臣在御塌前,同我母子三人同受遗嘱。说东宫年小,要你们辅佐。今有大学士高拱专权擅政,把朝廷威富都强夺自专,通不许皇帝主管。不知他要何为?”
高拱面如死灰,浑身瘫软,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份诏书,竟然是针对他高拱的。
王蓁接着念道:
“我母子三人惊惧不宁,高拱著回籍闲住,不许停留。
你每大臣受国家厚恩,当思竭忠报主,如何只阿附权臣蔑视幼主,姑且不究。
今后都要洗心涤虑,用心办事。如再有这等的,处以典刑,钦此。”
高拱听完,彻底崩溃。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头上、脖颈上全是汗水。
高拱苦心积虑要斥逐冯保,没想到自己却被斥逐了。
他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雪崩坍塌。
他搞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惨烈的局面。
张居正见高拱瘫在地上,朝两名官员使个眼色。
那两人都是张居正心腹,他们上前,把高拱拽起来,半扶半拖,正要撤离现场。
忽听有人喝道:
“且慢。”
随着一声喝叫,众人注意力,转向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