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万万没想到

李太后扫一眼跪在眼前的太监、宫女，脸上丝毫没有宽恕。

“你们可以收拾自己的东西，走人了，乾清宫不需要你们这些人。”

所有跪倒在地的人瞬间震惊了。

他们原以为李太后带来的这些人，只是伺候李太后的。

万万没想到，李太后要大换班，换掉乾清宫所有人。

这时，殿外打板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哀嚎声也骤然而至。

殿堂内的人，皆是一惊。

莫非挨板子的太监，已经气绝身亡？

与此同时，忽听一声喊：

“皇上驾到——”

满屋子人，再次给惊到了。

李太后快步走到窗前，从半掩着的窗户看出去。

朱翊钧正站在打板子的条凳前。

打板子的两个太监，见皇帝驾到，吓得扔掉手里的板子，跪地叩首。

朱翊钧扫一眼趴在条凳上的那人。

只见这位太监年纪，比陈矩还小，臀部、腰部皮开肉绽，鲜血浸透衣服，滴滴答答淌了一地。

朱翊钧眉头紧蹙，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强压愤怒，问刚才打人的两位太监：

“你俩这是‘文打’还是‘武打’？”

打板子的太监看皇帝脸色不对，连忙说道：

“万岁爷，是……文打。”

打板子分为文打和武打两种。

所谓文打，便是板子高举轻落，不伤要害，以示警告而已。

武打则是每一板子，下手都极狠，板板致命。

朱翊钧淡淡说道：

“文打能把人打成这样，你俩忒有能耐哈。”

两个太监听出皇帝在说风凉话，吓得连连磕头。

其中那个胆大的太监，赶紧解释道：

“万岁爷，活该这小子不经打……”

他话还没说完，只听“砰”一声闷响。

朱翊钧飞起一脚，直接踢在说话太监的下巴颏上。

太监一声惨叫，仰面摔出去，捂住脸“嗷嗷”直叫。

另一个太监，扭头看着自己同伴惨状，还没等他回过头来。

“砰——”

又是一声闷响。

朱翊钧再次起脚，将另一个跪地太监踢翻。

陈矩一脸惊愕。

见过皇帝动怒，没见过皇帝动手……呃，动脚。

朱翊钧整理一下衣袍，看着趴在条凳上奄奄一息的太监，问站在身旁的陈矩：

“此人怎么样？”

陈矩回答：

“他叫王安，人很实在，做事从不偷奸摸滑。”

朱翊钧点点头，“安排人送太医院医治。”他故意放声说话，想让李太后听见。

陈矩大声呼喊：

“来人，送王安去太医院啊。”

乾清宫内无人应答。

朱翊钧和陈矩快步进殿，只见李太后端坐在殿堂。

乾清宫的宫女、太监全部跪在她面前。

陈矩再次大声呼喊：

“孙海、客用，你俩快送王安去太医院，晚了就没命了。”

孙海、客用赶忙起身。

李太后眼睛一瞪，“你俩干什么？跪下！”她口气骄横，不容置疑。

孙海、客用愣住，走也不是，跪也不是。

陈矩不惧太后蛮横，肃然说道：

“人命关天，皇帝口谕，着孙海、客用送王安去太医院诊治。”

李太后气得浑身发抖：

“陈矩，你太放肆了！”

陈矩不卑不亢躬身作揖：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只是传皇上口谕。”

朱翊钧在御塌另一边，不声不坐下。

李太后怒视朱翊钧，“请安的规矩，你竟忘了不成？”她很纠结朱翊钧未给她请安。

朱翊钧并不正眼看她，也不回答她的问题，自顾自说道：

“孙海、客用，你俩没长耳朵？”

孙海、客用不敢怠慢，一溜烟跑出门，直奔殿外广场。

李太后恨恨说道：

“一个小太监，也配送到太医院医治，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她眼里的规矩，只有皇族才能享受太医院的特别服务。

朱翊钧没有好脸色，口中一字一句蹦出几个字：

“救人要紧，别谈什么资格不资格！”

他作为穿越者，与李太后并无真正意义上的母子感情，心底不打算再惯着这位控制欲极强的女人。

若非眼前还有一众下人，以及皇族的清规戒律，朱翊钧可能就和李太后彻底翻脸了。

李太后听到儿子冷冰冰的声音，有些心虚。

刚才盛气凌人的威风，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

“你们，还有你们，都给我出去。”李太后手指着所有在场宫女、太监，“你们都出去，我要和皇帝说话！”

她很害怕朱翊钧当着下人的面，让她难堪，让她下不了台。

陈矩挥挥手：

“你们下去吧。”

乾清宫的太监、宫女纷纷起身，迅速消失在门外。

慈宁宫跟过来的人，也纷纷撤离。

陈矩跨出门槛，轻轻关上门。

没人想卷入太后和皇帝的纠葛之中。

李太后端坐主座，怒气冲冲说：

“皇上现在真是出息了，真的是出息了。

我做什么，你都要插上一杠子，让人下不了台。”

朱翊钧尽量压住心中不快，冷淡说道：

“母亲搬到乾清宫居住，免不了要和乾清宫下人们相处，何必下车伊始，便以小太监的人命，用来杀威呢？”

李太后厉声问道：

“你在教训我？”

朱翊钧平静回答：

“不敢，我只是提醒母亲，不要四下树敌，免得将来路断人稀。”

“你这明明就是在教训我。”

“母亲说是，那就算是吧。”

“你敢教训我，简直是……。”

她刚想说“反了”二字。

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和皇帝说话，赶紧咽回去“反了”二字。

朱翊钧无语，只能耸一下肩膀，转移话题：

“母亲为什么责打太监？”

“这个太监不懂规矩，多嘴多舌，就是该打。”

“太监说什么了？”

“我选了你这间寝室，方便照看你，这个太监竟然阻止我。”

朱翊钧眉头一皱。

前世读史，据史籍记载，九岁万历皇帝登极后，李太后入住乾清宫，与朱翊钧同住乾清宫暖阁。

在这个宽敞的暖阁中，太后和小皇帝的两张卧榻，一东一西摆放。

朱翊钧的日常生活起居，一言一行，全都在李太后严格管束之中。

如今的平行时空，朱翊钧不可能接受再这种小学生式管束。

朱翊钧说道：

“母亲看上这间屋子，自然由母亲居住，儿另外择屋而居就是。”

李太后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你我母子共居此屋，我既好照顾你的日常，你也可以尽心侍奉母亲。”

朱翊钧调侃道：

“儿每日视朝、讲读之后，是否必须返回乾清宫，接受母亲管束？”

“那是自然。”李太后含笑点头。

朱翊钧又问：

“在乾清宫，未经母亲允许，儿是否不能出殿门半步？”

他所问的问题，其实史书都有记载。

李太后春风拂面说：

“是的呀，长此以往，你的饮食起居，有条不紊；纯真秉性，逐渐养成，以后才有亲政能力。”

朱翊钧脸色一变，冷冷问道：

“满朝文武，皆是弱肉强食之虎狼秉性。

母亲以为，秉性纯真的小绵羊，能干得过咄咄逼人的虎豹豺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