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试探高拱

高拱来到文华殿，跪拜叩首。

“臣高拱，拜见皇上。”

朱翊钧说道：

“高先生平身，赐座。”

明代君臣礼教，跪拜是大臣必不可少的礼节。

朱翊钧对此不好说啥。

他毕竟经历过现代文明，对这种有辱人格，表达尊崇、臣服的千年礼教，不是很感兴趣。

在朱翊钧看来，皇帝以跪拜、杖责、砍头等等方式立威，不是靠得住的长远之计。

但朱翊钧作为皇帝，对这种跪拜礼，坦然接受。

他现在只一个尚未亲政的九岁小皇帝，即位伊始，对大臣大开杀戒，岂不是要重蹈建文帝覆辙？

朱翊钧更想以头脑和见识，平衡朝野各种关系，使国家这列庞大的机车，平稳运行，保持不脱轨状态。

这才是小皇帝立威的最好方式。

高拱在侧座坐下，不安问道：

“陛下召见，有何嘱咐？”

朱翊钧微笑反问：

“高先生觉得呢？”

高拱心中一紧，含糊答道：

“臣实在不知。”

皇帝的反问，不像是友好的提问。

高拱脑子闪过李逸所说，太后要另立潞王之事。

如果皇帝不知此事，直接介入这个话题，反倒更让皇帝起疑心。

高拱大脑转了几转，最终决定皇帝不问，就不主动介入“另立潞王”的话题。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草率决定，将改变他的后半生。

朱翊钧说道：

“明日祭天，朕携百官前往天坛，高老先生留守宫中，切勿不要松懈。”

高拱挺直身子说道：

“陛下放心，先皇当年前往皇陵，拜祭祖宗，臣留守宫中五日，万无一失。”

朱翊钧淡淡说道：

“那我就放心了，冯保回来了，内府的事情，他会照应；外廷还得你来操心，朕祭天出行，若有事不决，可问太后。”

朱翊钧有意将话题，引到太后身上，想看看高拱的反应。

可惜高拱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冯保身上，他一脸忧虑说道：

“陛下，冯保矫诏上位，众臣皆有怀疑，如果继续让他执掌司礼监，怕是不能服众啊。”

朱翊钧微笑道：

“高先生可曾记得，龙驭上宾，你便有此说，朕已经回答过你了，不要急，来日方长。”

高拱不好再固执己见，只好说道：

“陛下当时说了，会在合适时机解决，臣有些心急了。”

朱翊钧说道：

“冯保是太后赏识的人，他回宫中，太后心情也会好些，以后也就可以安心念佛了。”

朱翊钧再将话题递到了高拱嘴边。

高拱几乎按捺不住，想要说出李太后的阴谋。

但他最终硬是忍住未说。

皇帝一再提起李太后，已经有了点题的意思。

高拱揣测皇帝对李太后另立潞王阴谋，其实已经心知肚明了。

高拱倔强发作，决定皇帝不问，自己不说。

若非皇上纵容李太后、冯保、张居正这些人，怎会有有如此凶险的阴谋？

皇上自己熟视无睹，我一个老臣，何必着急？

高拱不管皇帝怎么引题，他偏就避而不答。

朱翊钧心中不免叹息。

高拱不是李太后那路人，另立潞王阴谋，高拱明明参与其中，或者被动参与其中，却为何守口如瓶？

高拱是等着看笑话，还是心有所动，想从李太后阴谋里分一杯羹？

冯保是个识时务者，他明显在已经与太后切割了。

高拱如此行事，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种念头有些残酷。

但在一个皇帝眼中，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值得在他眼皮下存在的。

朱翊钧瞬间对高拱没了兴趣。

“好吧，高先生若没有什么事，就先退下吧。”

朱翊钧的眼神、语气、神态，全都降到冰点。

高拱意识到情况不妙，他艰难站起，躬身作揖。

他很想说和盘托出李太后的阴谋，却又难以启齿。

李逸逃之夭夭，李太后阴谋败露，所有的屎盆子，都会扣到我高拱头上啊。

高拱不想在一个九岁皇帝面前，自证清白，显示出他的慌乱和无助。

他只能缓缓退出。

……

泥泞的驿道上，一匹骏马飞驰而过，马蹄溅起无数泥水。

李逸骑马出了城门，再无歇息，一路朝西狂奔。

他知道自己只要逃到家乡，就能活命。

李逸并不知道，此刻东厂太监张鲸，奉冯保之命，亲自带着三个东厂捕手，正在追捕他。

与此同时，锦衣卫左都督朱希孝发下通缉令，三位绯袍缇骑，也在奉命捉拿李逸。

李逸飞马来到一个驿站，看见驿站前墙，贴着一张通缉他的布告。

李逸大惊，不敢再走官道，赶紧纵马拐进小路，进了一个村庄。

他又饥又渴，心中开始盘算，一旦逃不出去，是向朱希孝的锦衣卫投降，还是向冯保的东厂自首。

……

冯保回到书房，心中平静许多。

他给张鲸下了斩立决的命令。

只有干掉李逸，便能把所有罪责扣在高拱、李逸头上。

只要灭掉李逸，拿着锦衣卫的审讯记录，就能让高拱获罪。

斩首李逸好处多多，不仅仅是能搞掉高拱，还能让李太后脱罪。

冯保长长嘘口气。

李太后助他取代孟冲，成为司礼监掌印太监，现在是时候报答太后了。

李逸的罪名一目了然：

李逸打着太后旗号，勾结高拱，妄图颠覆正统。

冯保对这种游戏很在行。

皇帝也是要保持颜面的，毕竟李太后是皇帝生母，有高拱顶罪，李太后谋逆之罪，也就一笔抹去了。

次日传来消息，东厂太监张鲸的人，抓捕到李逸，正要推到河边砍掉。

锦衣卫缇骑五人，合围东厂捕手，夺走李逸，关押在锦衣卫诏狱。

冯保听到这消息，气急败坏。

刘逢献计：

“冯大人可以提审李逸，然后将其毒毙。”

刘逢自从第一次献计，获得冯保赏识，便自觉摆正位置，以军师诸葛亮形象示人。

冯保对刘逢的计策很是赞赏，派刘逢去锦衣卫接洽。

刘逢兴致勃勃而去，不想热脸贴个冷屁股，根本见不到朱希孝。

冯保甚是不快，叫来张鲸，问道：

“锦衣卫诏狱进出方便吗？”

张鲸摇头：

“太难了，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冯保阴沉着脸说：

“容易的事，叫你来干什么？”

张鲸问道：

“冯大人意下如何？”

冯保淡定说道：

“你想个法子，进到诏狱，把李逸干掉。”

“什么，在诏狱杀李逸，这怎么可能？”张鲸声音都变了。

冯保两眼望着屋顶说：

“杀就杀了，怎么不可能？”

他声音很平静，却透出寒冰一样的杀气。

张鲸见冯保毫无畏惧，一下胆壮如牛：

“什么时候动手，冯大人直管吩咐，我保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冯保阴恻恻笑道：

“我要全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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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万分抱歉，因事外出，委托朋友发书，错将草稿误发，特向各位看官道歉。

新稿已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