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震惊

王安将皇帝原话复述一遍：

“皇上说与张四维，正阳门大街修建，不得交武清伯李伟办理。”

王安说完，搀扶张四维起身。

李伟站在正堂门内，听到王安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他目瞪口呆。

张四维是故意耍我吗？

莫非他在皇上那里参我一本，又假惺惺在我面前卖乖？

李伟顾不得许多，气冲冲走出门去。

王安见李伟出现，赶紧躬身施礼：

“王安见过武清伯。”

李伟急急问道：

“王公公，你刚才说的话，真是皇上说的？”

王安微笑道：

“是皇上的口谕，绝无增删。”

李伟急得满脸通红，看向张四维，说道：

“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原来是在耍我呢。”

张四维赶紧摇头解释：

“陛下亲口所说，我怎敢随意乱说？”

李伟怒道：

“你明明在皇上面前说我坏话，坏我生意，却在我面前装巧卖乖，我要在皇上面前告你！”

张四维说道：

“武清伯稍安勿躁，你冷静想想，皇上之前若没有同意你来修建，何必派王公公来传口谕？”

李伟一时懵住，没太听懂张四维的话。

张四维解释道：

“如我所说，皇上本已答应你来修建正阳门大街，后来改了主意，才派王公公来传口谕，你想想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说得对，次辅说得对，老夫误解你了。”李伟恍然醒悟过来：

“我要去乾清宫，找皇上说道说道。”

李伟边说话，边往门外走，顾不上和张四维父子打招呼。

王安耸一下肩膀，朝张家父子微笑道：

“次辅，王安告辞了”

张允龄将几锭银子的布袋，塞进王安衣兜。

这是约定俗成的老规矩。

张家府邸门前，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朝皇城而去。

朱翊钧正在乾清宫看奏疏，特意让陈矩叮嘱守门太监，不见任何人。

李伟赶来求见，吃了闭门羹。

次日，李伟再次求见。

朱翊钧答应在乾清宫正殿见他。

李伟进了乾清宫大殿，忽觉情况不妙。

只见朱翊钧坐在正殿御座上，御座之下，分别站着元辅张居正，三法司长官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以及锦衣卫左都督几人。

这场面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朝啊。

李伟哪见过这阵势，心中一慌，跪拜叩首：

“臣李伟，叩见陛下。”

朱翊钧俯视叩首的李伟，心中毫无怜悯。

他身为穿越者，与李太后、李伟毫无真正意义上的血缘感情，并不背负任何亲情包袱。

朱翊钧用公事公办语气说道：

“武清伯、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伟。”

李伟颤声答道：

“臣在。”

朱翊钧问道：

“你可知蓟州戍边将士十九人冻死之事？”

李伟顿觉五雷轰顶。

二十万件棉衣的事情，终于东窗事发。

李伟战战兢兢说道：

“臣经办此事，却不想被奸商邵方所骗，此人见钱眼开，以次充好，用发霉棉花填充棉衣，致使一场大雪，伤及士兵生命，臣李伟有罪。”

蓟州十九名长城守军士兵冻死后，李伟让邵方赶紧逃离，给自己找好了脱罪的借口。

朱翊钧冷声问道：

“蓟州总督王崇光给你多少冬衣银两？”

“不，不多，刚够冬衣开支。”

“不多是多少？”

“这个，这个……”

李伟支支吾吾不敢说，也不想说。

朱翊钧说道：

“都督同知是忘记了，还是不想回答朕的问题？”

李伟答道：

“蓟州总督王崇光给了臣二十万银两。”

李伟知道今日难以蒙混过关了。

朱翊钧继续逼问：

“你给奸商邵方多少银两？”

“五、五万两。”

御座下众臣，无不震惊。

他们没想到皇帝会当着重臣之面，责问自己姥爷。

更没想到二十万两的冬衣，武清伯竟敢缩水到五万两。

狠人啊。

朱翊钧追问道：

“余下的十五万，去哪里了？”

“我，我暂时替府库……保存在家里。”

朱翊钧冷笑道：

“好一个‘替府库保存’，你可知十九个鲜活生命，为你保存的十五万银两，活活给冻死了？”

李伟明白自己在劫难逃。

他咚咚咚连磕几个响头：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朱翊钧对这个名义上的姥爷，生出万般愤怒。

他强抑内心愤怒，以便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

“著元辅张居正拟诏，褫夺李伟武清伯爵位、褫夺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职衔，贬为庶民，永不叙用。”

张居正朗声答道：

“臣遵旨。”

朱翊钧继续说道：

“著三法司立案提审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李伟，依祖宗法度惩处，绝不姑息。”

刑部尚书、都察院左都御史、大理寺卿三人，异口同声说道：

“臣遵旨。”

朱翊钧喝道：

“当堂拿下李伟，送诏狱看押！”

帷幕后闪出两个锦衣卫校尉，一把提起早已瘫软的李伟，将其拖出大殿。

朱翊钧因为没有丝毫亲情包袱，对李伟的哀嚎，除了愤怒，心无波澜。

反倒是几位大臣震惊得簌簌发颤。

这等大义灭亲之举，本朝闻所未闻，历朝历代更是罕见。

陛下壮哉、伟哉！

出了大殿，张居正捋一把长髯，忍不住拽文一句：

“天子惟君万邦，百官承式。”

刑部尚书不甘示弱，也拽一句文：

“乌呼，今之君天下者，不亦劳乎！”

几位大臣相视颔首微笑。

他们一致认为，皇上敢做敢为之英气，实乃国家大幸。

……

武清伯李伟被下到诏狱的消息，传到慈宁宫李太后耳朵，整个慈宁宫一下炸了窝。

太后哭嚎连天，披头散发要去乾清宫找儿子朱翊钧问罪。

她尚未迈出慈宁宫的门槛，就被几个太监挡住去路。

王安上前说道：

“太后留步，皇上有旨，这些日子，太后请勿出宫。”

李太后猛然一震，死死盯住王安：

“让开！”

王安毫不畏惧挡在门前，冷冷说道：

“圣旨如山，任何人不可违抗。”

他想起皇帝登极不久，李太后迁居乾清宫，差点将他杖责致死的那天。

李太后喝道：

“来人，拿下这个逆贼！”

几个太监纹丝不动，无人上前。

李太后长叹一口气，眼泪簌簌而下。

她突然明白，任何人没有权力附身，都与蝼蚁无异。

在这偌大的深宫中，她已经没有什么权力了。

她的儿子朱翊钧，已成为一言九鼎的天下之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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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破局》22.6万字，到此结束。

第二卷：《成事》，明日继续……

朱翊钧的青葱岁月，如期而至，故事远比史书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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