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蒋鸿唬了一跳,推脱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位贵客总是大熙人吧?便是隔得远,我让人给你寄过去就是了,卖它作甚!”
说着想到什么,面色凝重了些,迟疑道:“难不成是宫里的?”
那这的确有些难办,但也不是没有办法可想。
山西挨着河南,首先太原到汴京的距离不算太远。其次她既受宠,托几层关系总能和宫外联系上。
萧善款款起身,神情黯然,走到窗前眺望,声音无比哀伤:“虽不是宫里的,但他身份显赫。”
“且府中已有十几房妾室,个个出身非富即贵。而我兄长这会子不知身在何处,娘家也无,若是再无多多的银钱傍身,进了他的后院岂不是举步维艰。”
蒋鸿大吃一惊,忙道:“算算时间,萧兄弟此时该榜上有名才是,怎会不知所踪?”
“我可是早就备好了礼,只等你家发帖邀我吃酒了!到底出了何事?”
萧善将知道的一一说了,蒋鸿立刻拍着胸膛保证,说他稍后就发话,请相熟的漕帮兄弟帮忙留意着,一有消息就传信给她。只是需要她提供兄长画像。
萧善应了,向他谢过,苦笑一声,依旧背过身去。
“我这些日子多方打探,只没甚结果,原要进京去寻,偏巧得了贵客青眼,思来想去,左右也拧不过他的意,倒不如从了,也好托付他在京里打听打听。”
蒋鸿听的无比唏嘘,一时不知是该替她喜还是替她忧。
不过眼下她兄长失踪,需要借力,跟了那人也好。想来她也是这样思虑的。
“我同你兄妹二人相交一场,此时若不肯援手,便不配为人了。你放心,我这就吩咐人去筹钱。”
萧善道她只要卖出那两成红利的钱,至于这次跑船的收益就不收了,让他拿去请人吃酒。
两人一番推让,终于定好价钱。
萧善叮嘱他:“这事儿还希望鸿爷保密,谁也不要告诉。”
见他应了又补充道:“嫂夫人也不行,落定之前你知我知,即可。”
又解释道:“一则我不欲传扬出去,惹人打探到我,露出底牌。二则,那贵客醋性大,让他知道我同鸿爷不光简单熟识,多年来还有生意往来,私交深厚的话。”
她说着露出个羞涩又歉然的笑容,“他翻了醋坛子事小,误了鸿爷和嫂夫人姻缘事大。”
蒋鸿自是满口应下。
心里却无比惋惜,他还打算等她契约满了,将人介绍给漕帮的兄弟做媳妇,同她兄妹二人合为一家的。
只能说造化弄人。
萧善思虑一圈,并无什么遗漏,这才提出去看货物。
二人下了底下货仓,船工正往下搬东西,蒋鸿带她走到角落,分别打开四个木箱——
头一个里面放着形状像南瓜的绿皮西瓜;第二个里面放着橙,紫,黄,三种颜色的瘦长胡萝卜;第三个里面是泥了吧唧的像花生的东西,最后一个是疙疙瘩瘩的青皮苦瓜。
就很意外……
果然基因优化很重要,无论是对人来说,还是植物。
君不见开国皇帝少有帅的,或许高大威猛,但是单论颜值,就很微妙了。
萧善记得她看过的史书上,对于开国皇帝的记载,可以总结成两句话:穆穆仪容,肃肃若神。
反正就是夸气质好,只要听起来高大上,神不神的,反正也没人知道神仙长什么样不是。
说偏了,咱们继续说瓜。
这瓜,长成这样,萧善对它的味道难抱期许,她一直有留意玉米,辣椒,土豆等物的消息,西瓜压根没往心上放过。
因为她前世就了解过,知道这时候的西瓜,颜值口味都还很初级。
蒋鸿看出她兴致不高,谁让这几样卖相确实不太喜人。
不过想想凤梨那样的麻块长相,比这丑多了,她一见之下却是欣喜非常,之后更是用它把菜都做出花儿来了。
遂极力推销,解释道:“前两样是早几朝时张侯从西域带回来的,据说那会儿味道很一般,因此一直没有传开。”
“尤其西瓜,皮太厚,瓤太空,能吃的部分少。”
萧善点点头,表示这个她知道。
蒋鸿说到这里,抱起一个西瓜朝她跟前递了递,夸道:“现下这个,可是由一家擅耕的农人,经过好几代翻新培育,今年才出的新品。”
接着又抓起一把泥疙瘩道,“地豆是近期才从海外运回来的,量不多,我也没能拿到多少,听人说剥了壳子,用水煮了就能吃,滋味还不错。”
萧善捏开一个看了看,确定这地豆其实就是最开始的花生。
“癞头瓜这玩意儿,在南边一直以来被当地人不喜,灾荒年间才拿它充饥,据说喂家畜,它们都不吃。”
谢谢你这么不拘一格了!
萧善回想,在她前世的历史中,苦瓜是明朱橚(sù)被流放云南后,亲身验尝著书后才渐渐传开食用的,且当时吃的是里面的瓤。
之后苦瓜被证实有药用价值,才得以被人们熟知,在那之前是真的不受人待见。
花生是同个朝代传入本土,但是一直到嘉庆初年都属于稀罕物。
然而此刻现世,这两样东西正由一个侯府的小女使,和一个跑船的漕帮汉子商量着怎么把它们做成好菜。
好像有点拉低人家身价啊!
算算年份,传入时间提前了一百来年。不过,历史从几百年前起就不一样了,现在这点微不足道的改变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几样我都生尝过,滋味儿有好有差,只不知是不是手艺的问题,有两样做熟了也没好到哪儿去。”
蒋鸿最后一一总结,“这西瓜不错,内瓤清甜多汁,很是解渴;胡萝卜生吃着还脆,做熟了味儿都奇怪;这地豆嚼起来胜在有股清香醇厚,极淡的甜浆味儿;只最后这癞头瓜呦!”
他说着拿起一个苦瓜在手里敲的砰砰作响:“长得不好,吃起来更不好,苦死个人!生熟都苦,没法儿入口。”
“我疑心在人家原地方,这莫不是味药?拿给大夫瞧了瞧,他们也做不准。你可听说过这物?”说完殷切地看着萧善。
萧善摇摇头,面上浮现恰到好处的好奇,笑了笑说:“能不能当菜吃,做菜的百般手艺试过去总有知道的时候。至于能不能入药,那得交给大夫们去琢磨。”
“咱们外行人干不了内行事,尤其关乎性命的事,鸿爷说可对?”
蒋鸿哈哈一笑,称道:“是极是极,某鲁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