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祂还在吗
在听见「人造人」这么小众抽象的词汇之后,刁忌先是捏了捏胳膊上的肉,然后有些同情地望着郗珐夜。
你看看,就说人不能太努力工作吧。
这个一天肝了四管药剂的家伙已经开始神志不清说胡话了。
刁忌用幼儿园老师的口吻说道:“可是郗同学啊,我虽然不知道「人造人」是什么,但是我可以很确定我是我妈妈生下来的,我见过我的妈妈,也很确定那是我的妈妈。”
说完,刁忌自己就先笑了出来,没有一点即将要被剖离一半灵魂的恐惧感,而是满脑子想着自己的母亲。
虽然那样来看,自家老父亲有点老牛吃嫩草了,但是刁忌是真的见过他的母亲,卧室里的冲锋衣外套,和那个耳环都在告诉刁忌那不仅仅是一个梦而已。
“嘻嘻,”郗珐夜也突然笑出声,“她当然是你的妈妈,但是这和「人造人」并没有冲突啊!她给了你肉体,而我给了你生命!这是互不干预的事情啊!”
越说越怪,刁忌赶忙在话题偏向更离谱的地方之前提醒道:“不是!我们再聊下去,你就该浪费第五管药剂了!”
说罢,他指了指在地上的肖冲。
郗珐夜点了点头。
夜色渐沉,月光隐没在云霓之上,星辰缀了半面的天空,刁忌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黄色的玫瑰的花瓣在星光下宛若丝绸,点点亮斑则是稀星点下的银砾,优雅而醉人。
郗珐夜一袭染血的白衣,抱着同样纯洁的猫儿,在夜色下慢慢地走着,唇角微微上扬,碎玻璃般的光披散在举足间,若是他不开口,刁忌真的会觉得这是一个温文尔雅的读书人。
“嘻嘻,”在郗珐夜的面前是一栋宽敞但阴暗的屋子,“这里就是我真正「工作」的地方咯!”
刁忌可以看到对方怀里的猫闪烁了一下,郗珐夜摸了摸白猫玩偶的脑袋,轻轻地说:
“这里世界之内的人进不来,嘻嘻,只有世界之外和世界的边缘的人才可以进来——其实你曾经来过,只是你忘记了而已。”
“等等,”刁忌有些诧异道,“这个世界的层次到底是怎么划分的?”
“其实你应该记得的,”郗珐夜无奈道,“你的身体里有我的一部分灵魂,也就知道我知道的东西,而且正是因为你有我的灵魂,我只能灌输记忆不能删除记忆……”
语未落,郗珐夜就凑到了刁忌的面前,声音很轻地问道:“但是你好像完全不记得这些了呢——嘻嘻,难道说,你曾经见过我的妹妹?”
刁忌微微一愣。
他是见过牧羽麓,而且在她那里被确诊为「双相抑郁症」,可是后来刁忌有查过资料也观察过自己,他好像还真的就没有「双相抑郁症」的症状,虽然经常这么自嘲,但是他总觉得怪怪的。
现在这么仔细一想,刁忌就反应了过来:“牧医生当初根本就不是在给我诊断心理问题,而是在改我的记忆?!”
“嘻嘻,你怎么敢让她看的,”郗珐夜把试管的碎渣倒入一个容器中,“我们这些「管理人员」没有一个人心理是正常的,好了,我们该工作了。”
见刁忌点头,郗珐夜微微松了一口气。
在玫瑰园的深处,有两个小小的阴影,红色的阴影的声音带着几分恼火:“你到底在干什么?”
蓝色的阴影轻咳一声,她朝着屋子里的方向轻轻地说:“我觉得时间不到,现在不是离开的时候,而且我还不知道上面那个离谱玩意儿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那你就让他走啊,”牧羽麓咬牙切齿道,“我就不信都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祂还能再找到他!”
木哩面不改色道:“可是如果祂找不到那个疯子,就该波及我们了,别总想着你哥哥——我真是不理解了,你们为什么各叫各的——咳咳!”
“别,”牧羽麓拍了拍木哩的后背,“别咽回去,也别太激动,放轻松。”
闻言,木哩翻了个白眼,然后掏出面纸咳出一口血痰:“本是同根生,以后你少气我。”
“谁和你同根生了?”牧羽麓转移了话题,“话说,他们在干什么?”
“不知道。”
“你要不看看剧本?”
牧羽麓出声提醒道,木哩有些头疼地将那本暗色的《福尔摩斯》拿出来,也不管大晚上的牧医生能不能看得清,直接把目录怼到了她的脸上:
“我的牧医生啊,你自己看看我们已知的故事是不是还是莫喻的拟稿?那个故事已经完结甚至已经投放到其他世界了——肖冲不就是个例子吗?我们哪里还有剧本啊?”
牧羽麓略过了那本书,也没看这本书的内容,语气平静:“如果你没有剧本的话,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是啊,我是怎么找到的?”木哩重复了一遍,“你猜猜看,我凭什么觉得自己造反?不对,造反的是你的哥哥,我应该是篡……”
“别说了,”牧羽麓突然道,“祂不作为你就真当祂不存在吗?”
“可是,祂真的存在吗?”木哩忽然又觉得不妥,补充道,“或者说,祂还在吗?”
在屋内的刁忌觉得自己有些飘飘然,冥冥中他好像看到了很多东西,被翻上来的记忆如海浪拍打在属于记忆的沙滩,带来了些细小的线索,同时又带走了些许沙砾。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一个极其大的漏勺在筛选「记忆」,温暖而柔和,可就在刁忌放松了之后,撕裂感从头顶轰然迸发,细小而集中,就像是想用一根细长的针硬生生将他的大脑剖开。
可是人的「大脑」可能被硬生生剖开吗?
混沌之中,刁忌「看」见了组成自己灵魂的人的记忆,缥缈而随和,像是风从他的视野中跌落,刁忌不是很在意这些,而是直直地锁定了某一隅。
“妈妈……”
他喃喃道,泪水从眼角滑落,极致的痛感在这一瞬炸开,下意识的,刁忌的意识就偏向一边,他很自然地抛弃了来自「郗珐夜」的灵魂,而是偏向了自己的「母亲」。
郗珐夜很开心地拿回了自己的那部分灵魂,然后用之前的方法试图去修复棉团的灵魂。
就在刁忌即将触碰到里面记忆的一瞬间,郗珐夜将刁忌硬生生地拖回了身体之中,刁忌猛地甩了甩脑袋。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郗珐夜看上去也没之前那么亲切了,至少那种「本是同根生」的感觉是消磨了不少。
“嘻嘻,”郗珐夜如获珍宝地将那个白猫玩偶放在白绒布上,“现在我可以和你讲讲,「世界」都划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