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杀人是吗?我也会!
远天微白,阴云笼皱。
幽光透过皱褶的云层夹缝,扑洒下来。
李暮走在村间阡陌,心中反复斟酌思量。
“不是离武人带队进山,还有些时日么。怎么感觉梁三有些心急?”
“而且他说的是牛头山,并非牛背山。”
“若是组织猎户集体狩猎,为何只带上我与小孙头?”
其余俩人皆是梁三手下喽啰,自然没被他算入其中。
事实上,就像那些泼皮无赖瞧不上他一样,李暮也未曾将几人放在眼里。
“暮哥儿。”
身后忽地传来一声呼喊,李暮回头一看,发现是小孙头拎着半只鸡,急匆匆跑来。
“暮哥儿,这半只鸡,你且拿去。”
小孙头抬起手臂,递过野鸡肉。
“这哪成,三哥給了你,就是你的。”李暮连忙摆手谢绝。
小孙头忽然凑到近前,附耳低声道:“暮哥儿,我家里还藏了肉呢。”
“你家里准没吃的了,就收下吧。”
李暮还想婉言谢绝,可小孙头却不給他说话的机会,忙塞去野鸡肉,转身就跑远了。
“唉,这可咋整。”李暮拎了拎那半只野鸡,只觉手中份量,格外沉重。
“晚点再还回去吧。”
李暮望了望村道尽头,然后收回视线,往家走去。
之后的半日,李暮又背着竹篓,再进卧牛山。
朔风泠泠,深绿色的柏树林沙沙作响,好似海潮一浪叠一浪,苍翠遒劲。
忽有一道黑色身影,从林丛中猛然跃上山崖。
原来是李暮俯身弯膝,脚下骤然发力,高高跃起,在崖壁上闪转腾挪。
箭术修行带来的实力增涨,使得他的肉身体魄达到了某种骇人地步,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大兽,矫捷雄劲。
不消片刻,竹篓里就装得满满当当。
李暮又在卧牛山腹地转了一转。
狼性与格物致知,两者相互帮衬之下,李暮很快寻到一只野鸡。
那野鸡此刻正在灌木丛中闲庭信步,惬意极了,丝毫未察觉到危险悄然临近。
他随手捡起几颗石子,大臂一掷,手中石子顿时如箭裹劲风,呼啸而过。
百步之内,纤毫毕现,一瞬三射,百发百中!
前两发石子,李暮刻意打偏,野鸡受了惊吓,慌忙逃窜,它两翅鼓动,咯咯叫着,飞出一段距离后,开始低空滑翔。
只是还未落地,就被第三发石子,砸碎颈骨,野鸡脖颈顿时软塌下去,栽在地上。
一如既往,李暮照旧趁着夜幕重重,寥无人迹的时候,赶回家去。
菡娘子勤俭持家,似乎是掐准了李暮回家的时辰,煮好饭菜,候在家中。
“呀,暮哥儿,你又打到野鸡了!”
“嗯,过几天,我就能打到狍子了。”
“嘻嘻嘻,暮哥儿,我可不傻哩。”菡娘子雪颔磕着桌沿,痴痴笑着。
李暮见菡娘子似是不太相信自己,也没有多言,只是吃饱喝足,然后抱起女人,例行公事。
屋外朔风凛冽,屋内却是温暖如春,潮起潮落,迭连不断。
···
···
翌日天刚蒙蒙亮,李暮就背着竹篓,去镇上兜售草药。
药铺里,杨老头照旧躺在藤椅上,吧唧吧唧抽着旱烟。
他眼中的漠然,在李暮放下竹篓倒出草药之际,蓦然消逝。
“呀,暮子,这些草药可金贵得很呐。”
李暮笑道:“杨伯,这里大概能值多少银子?”
杨老头放下烟杆,卷了卷袖口,伸出三根手指。
“三两银子。”
“你这小子几日不见,眼界倒宽了不少。这些草药,可不好找啊。”
李暮挠了挠头,赧颜一笑。
有神通格物致知傍身,这些常人寻觅不得的草药,岂能从他眼皮底下轻易溜走。
杨老头让伙计取了钱給李暮,俩人又闲聊了几句,其中多为杨老头一人的絮絮叨叨,李暮偶尔询问,也只是问些镇上近况。
“最近镇上可不安生,还记得上一次你来卖那株九十九年份的山参么。”
杨老头磕了磕烟杆,长长吐出一口白烟,“那天夜里,有两个公子哥死在惜春楼的软床上!”
“死了?”李暮稍稍一愣,还未询问,就又听得杨老头吞云吐雾,娓娓道来。
“据说是有人闯进惜春楼,一脚踹开绣门,劈了俩人。”
“可怜那两个接客的姑娘,吓得半死,如今痴痴傻傻,被老鸨卸磨杀驴,丢出惜春楼。”
李暮若有所思,问道:“难不成,是仇家报复,买凶杀人?”
他的见解,并非没有道理。镇上能去惜春楼快活的,无疑都是些富户土豪,树大招风,在小镇上同样受用。
却见杨老头神色肃然,摇头道:“官府公告,是镇上进贼了。”
“若是寻常山贼,自有县兵上山拔寨围剿。可杀人者,却是凉山义贼。”
“凉山?”李暮愣怔了一下。
“听说是南边大山里,一群绿林贼寇斩鸡头,烧黄纸,结为异姓兄弟。”杨老头解释道。
时值灾年,民不聊生,有意之人借题发挥,再正常不过。
楚国不仅要提防邻国侵扰,还要平反西边叛军,可谓是内忧外患,分身乏术,根本没有多余心力整治小小凉山义贼。
不过,楚国建国五百余年,底蕴丰富,平定内乱只是时间问题。
又聊了一阵子,李暮这才拱手谢别杨老头。
从杨记药材铺出来后,李暮未着急回溪水村,而是先去了一趟镇上税苑。
楚国税收,皆由地方上的税苑收取,然后再统一上交国都宣课司。
层层剥削之下,油水或多或寡,可见一斑。
税苑中,小吏翻开册子,没好气道:“去去去,要么等税官上门催收,要么自己交到县城税苑。”
税官登门而来,自然不可能白跑一趟,之前在税簿上记下二两银子,没准下一次就会翻上一番。
李暮自然不会傻傻等到税官上门催收,只是听了小吏的话,他忍不住狐疑一句:“镇上税苑不报收了?”
“去去去,不该问的别问。”
小吏不耐烦地甩了甩手,没了油水可捞,他脸上早已积怨深重,自然不待见李暮这种穷酸百姓。
出了税苑。
一路走来,沿途皆有乡兵按刀巡查可疑人等。
李暮归心似箭,排队核查完身份后,才得以离开小镇,往溪水村赶去。
刚推开栅栏,菡娘子就小跑而来,脸上惊慌失措。
“暮哥儿...暮哥儿...”
她如泣如诉,像只受了惊吓的猫,蜷着身躯,紧紧贴在李暮胸膛。
“菡姐,怎么了?”
“小孙头死了,人是梁三他们拉回来的。”
菡娘子皱着脸,胡乱抹了抹眼泪,双手捧着李暮脸颊,喃喃道:“还好你没去,还好你没去...”
李暮眉头紧皱,脸上神色复杂。
“小孙头死了?”
“嗯。”
菡娘子点头道:“听说是瞧见了野猪出没,小孙头一时上头,嚷嚷着要替父报仇,结果失足摔下山崖。”
“等梁三他们找到时,已经死了。”
“暮哥儿,你说会不会是梁三他们...”
李暮搂着菡娘子,宽慰道:“菡姐,别想那么多,哪有那么多万一。”
话虽如此,可李暮知晓此事绝非偶然间的不幸。
他反倒从菡娘子的道听途说中,嗅到一丝诡谲气味。
李暮走进屋子,取下挂在土墙上的猎弓,握在手里。
他抬起手臂,想要伸手取下墙上箭袋。
可是转念一想,用箭矢杀人,太过明显,实为下下之策。
前些日子为了打猎时不伤到野兔野鸡皮毛,恰好打磨过一些射石,正好拿来一用。
但机会只有一次,且需万无一失。
正思忖时,忽听得屋外有一串脚步,急匆匆跑远,又急匆匆跑近。
他一走出屋子,抬眸便瞧见菡娘子站在栅栏后,踮起脚尖,跟菜花婶说着悄悄话。
没过一会儿,菡娘子就萎焉着小脸,气鼓鼓地走到李暮近前。
“菡姐,咋了?”
“暮哥儿,梁三他们欺负人,竟然···竟然去小孙头家里,翻出余粮和肉,要替小孙头他娘操持丧事。”
菡娘子杏眼湿润,眼眶通红:“这不摆明了要吃绝户么。”
她拽了拽李暮胳膊,柔声道:“暮哥儿,你能不能...别和梁三他们一起进山...”
“我怕...”
李暮轻轻拍了拍女人的手背,温声道:“放心吧菡姐,没几天了。”
言语之际,李暮目光一凝,心中敲定此事非做不可。
梁三他能做的,我也能做。
杀人是吗?我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