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载梦
不知不觉间，几个人走到了出站口左侧的B1停车场。那里是长夜市高铁站专门为高档车准备的停车场，比起其余几个允许网约车进入的临时停车场，这里安静了不少。旁边还有几家家化妆品、衣服、玩具、零食、烟酒、饰品之类的常见店铺，诸葛嵛一眼瞥过去，有好几个都是上过电视或者短视频网站的高奢品牌，进去随随便便挑个小物件，价格也不是常人能承受得起的。
“哎呀，就到B1停车场了吗？总感觉走得好快啊，我们的车在那边。”
顺着黄思桐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辆“载梦”牌“夏夜之梦”系列的酷跑。“载梦”是长夜市第一家本土电车公司，从设计到生产，都是由公司正是聘用的员工完成。有了政府的支持，仅仅一年时间，“载梦”就将诸多顶奢级别的酷跑推向国外市场，而他们面前的这一辆，也正是“顶奢”的代表之一。钟牧楹对这样的车子一点也不意外，诸葛嵛却像是没见过什么世面那样，长大了嘴惊叹起来。
“哇，这个牌子，是‘载梦’新推出的‘夏夜之梦’系列，对吧？”
“是，这一款叫做‘好梦-亲情’，还是我给爸挑的。因为学校和“载梦”有合作，汽修以及其他一些与汽车相关专业的学生，以后会有直接进入“载梦”工作的机会。因为比较了解‘载梦’，对于‘载梦’的性能也足够信任，我爸买的也从来都是它们家的车，从它们刚推出第一款车到现在，从来没有变过。”
黄思桐说完，走到车门边，敲了敲漆黑的车窗。车窗被摇了下来，司机是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子。
“周叔叔，麻烦帮忙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里，谢谢！”
诸葛嵛动作快一步，拿过钟牧楹的箱子，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先上车，便提前拖着两个行李箱在后备箱前等着。
“不用麻烦啦！我来放就好了，你让叔叔把车的后备箱打…”
诸葛嵛还没说完，那个被称做“周叔叔”的人就已经一声不吭地走到她身边，诸葛嵛看见他脸上的刀疤，手上的动作霎时顿住了。
那半张照片上，也有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子。诸葛嵛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张反复看过千遍百遍的脸，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眼睛旁边有一块被刀划出来的疤痕，从眼角处划到了脸颊的位置，看着就让人觉得胆战心惊。他笑得满脸肮脏，手上拿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刀与一个小包装袋，包装袋上用中英双语写着“偲荭糖——属于年轻人的潮玩零食”。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沙滩上，静静地躺着两具面目全非的女性尸体。照片清晰地拍出了两名女子可怖的死状:她们赤身裸体，趴伏在沙滩上，大半个脑袋被摁进了沙子里，手和脚都被残忍砍下，挂在一旁的椰树上。
两人当中，身上伤痕最多、被报复性折磨得最狠的，是诸葛嵛的母亲。
“芋头，站在这发什么呆呢！”
黄思桐的声音在诸葛嵛耳边响起，她瞬间清醒过来。后备箱早已经被关上，刚才那个被称为“周叔叔”的人也已经上了车。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诸葛嵛这么提醒着自己。朝黄思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我这就上车。”
车缓缓驶出停车场，车内的气氛也因突然响起的欢快音乐而轻松起来。诸葛嵛总算抑制住自己的胡乱猜测，随着音乐轻轻摇晃起身子。
“这是古韵传芳新出来的那个名叫雅音的女歌手自己写的歌，是不是很好听？”
古韵流芳网络音乐公司是最近几年在长夜市大火的音乐公司，也是不少与之相关专业学生心中理想的就业单位。古韵流芳捧红的网络艺人，大多都以创作古风歌为主，去年一位网红歌手无端被封杀后被爆服用安眠药自杀，给这个年轻的公司短暂地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过似乎并没有对这个公司产生什么影响，到现在，除了仍有一部分粉丝固执地认为这位歌手并没有去世，对于其他人来说，只不过是娱乐圈一桩不被记住的闲谈罢了。
“我记得她呢，她的有一首歌唱的是是妻子与因战争远行的丈夫的故事吧，妻子并未像从前看过的故事里那样等着丈夫直到天荒地老，而是也拿起武器，做了和丈夫一样的事情。很精巧的构思呢。”
被提到自己喜欢的歌手，钟牧楹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姐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讨论起这个公司与这位名叫“雅音”的女歌手，可诸葛嵛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古韵传芳的网络歌手就没有不优秀的，但是她们只写古风，好可惜。…哎，芋头怎么不说话了？”
诸葛嵛这才如梦初醒，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在打量那个被称为“周叔叔”的司机。如果不是黄思桐叫她，这种无意义的观察，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别发愣啦，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爸的司机，叫周荣山，你也可以和我一样喊他‘周叔叔’。看你刚才的样子，肯定是被周叔叔吓着了。周叔叔你也是，笑一笑嘛，又不会怎么样。”
面对黄思桐的撒娇，这个看上去并不好接近的男子竟然出乎意料地表现出了温和的一面。
“好，下次…”
“不许下次了，就从现在开始，不要见着人就好像别人欠了你钱似的板着个脸。爸也和你说过好几次吧，你这样会吓着客人的。”
周荣山以一句“我知道了”作为这段对话的结束，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黄思桐像是习惯了那样，打开手机，将车里的音乐换成了钟牧楹刚才说过的那首歌。诸葛嵛挠了挠头，她向来不擅长应对这样的场面，可是却偏偏又是那个着急着开口缓和气氛的。
“没关系的。其实这样也不错啦，至少…额…至少有周叔叔在，思桐姐肯定不会被欺负。”
诸葛嵛笨拙的缓和气氛的方法逗笑了钟牧楹，她抿了抿嘴，并没有让自己笑出来，而是把目光挪向窗外，一边看疾驰而过的风景，一边旁听着他们的谈话。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生活中还是要改一改才好。说起来，周叔叔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也许是因为我运气不好，才更需要他费心思保护吧。”
黄思桐话音刚落，周荣山立刻开了口，“思桐的运气一向不会差”，他说这句话时，诸葛嵛明显听出了长辈对晚辈的温和。她眨了眨眼，再看向周荣山时，敌意也减了不少。
也许只是样貌差不多的人而已吧。
“周叔叔不用安慰我啦，要不是为了救我，你的脸上也不会留下这么难看的疤。长夜市的犯罪率是出了名的低，可我却什么都遇到过。抢劫、拐卖、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瘾君子追赶、还有一次差点…”
“…都过去了，以后那些家伙，不会再敢伤害你。”
黄思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荣山迅速打断了。换做是寻常人，不管是哪一件，都足以成为影响一生的噩梦了。黄思桐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倒是让诸葛嵛拧起了眉头。从小到大，因为学习过近身格斗，诸葛嵛一直充当着保护身边被欺侮的弱小者的角色。
尽管她清楚，这种行为会被当做是可笑的多管闲事。可自从她学习近身格斗以来，她从未停止过用自己的行为保护和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钟牧楹注意到了诸葛嵛短暂的沉默，目光落在她身上时，这个女孩却像是掩饰什么一样，恢复了灿烂的笑容。
“有些不要脸的家伙，觉得女孩子好欺负，就专门挑女孩子下手。女孩子也有反抗的能力。凭什么任他们胡作非为。我会女子防身术，你们俩要不要跟着我学一学？”
对于诸葛嵛的提议，黄思桐接受得很很爽快，钟牧楹也很爽快地拒绝了。毕竟接下来，不仅仅是在三十多度的高温下长达一个月严苛的军训，还有将伴随她们度过在这所学校的全部生活的半军事化管理。
属于自己的大专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的？距离学校还有五公里的路程，诸葛嵛就已经开始期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