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捡漏不如捡人
争产的两边，一边只有一人，一边四人。
那孤零零一个人的表示，这是师傅留下的产业，生前也当众表示传给他经营，自己一定要守住。
另一边是原掌柜的亲戚和其他徒弟，认为他不适合就该让出来。
光天化日之下还有这事？石守业准备调头就走，这里有律字房管着，自己可不能多管闲事引出王首座。
却听到一个围观群众叹息道：“焦掌柜生前是多仗义的人，对下面也爱护，没想到一死就闹翻了。”
石守业一怔，问道：“焦掌柜？这家店铺是干什么的？”
围观群众解释道：“符器铺啊，在伏虎坊有些名气的，主要是原来的掌柜会做人。”
石守业和花双全对视一眼，这个焦掌柜多半就是上次遇到的，当时还劝他一块离开伏虎坊，他拒绝了，没想到就死了！
石守业推开人群就往里走，喝道：“律字房办事，都散了！”
这身血边道袍很管用，大家都知道律字房的凶名，果断闪人。
那四人当中一个年轻人走了上来，笑吟吟道：“这位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那个孤独一人的是个粗壮汉子，还在梗着脖子发怒，也不知道打招呼。
石守业指着他道：“他说自家师傅把店铺传给他，是不是真的？”
那位年轻人点点头：“他是黄明黄师兄。小人名叫焦地，他师傅是我嫡亲叔叔，您说的确实是真的。”
口齿很伶俐啊，石守业怒道：“既然这样，就算你是亲侄子也不能抢吧。”
焦地眼光镇定，不急不徐道：“大人听我说两句。黄师兄是我叔叔的衣钵弟子，得了真传，叔叔也交待过死后让他当店主。但这家店铺是叔叔带着大伙共同经营的，每人都有份，原本十多人就剩下我们五人活着，没想到却闹出这种事。”
“原来的店铺在剧变中毁了，但叔叔得了消息提前把值钱的东西藏了起来，又护着我们躲藏。叔叔逝去后，我们还要过活，就重新弄了这家店铺，也让黄师兄让店主。”
“没想到黄师兄炼器是一把手，做生意却不行，卖一件亏一件，生意越做越小，小半年的功夫已经败了一半产业，再这样下去就要坐吃山空了。大伙就合计推我来当店主。”
石守业眨眨眼睛，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哈，和想象中的争夺产业不太一样。
焦地继续说：“我们也不排挤黄师兄，他愿意留在店里也行，想出去单干也行。剩下的财产分成五份，他可带走二份。有些实在拆不开的就算我们赊欠，赚了钱肯定还！”
他表情有些无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家总要过活。黄师兄却不理会只知道整日争执，我看要不了两日这店就要关门了！”
石守业觉得焦地是个明白人，说话有条理做事也得体，比一边脸红口拙的黄师兄更适合当店主，就问姓黄的：“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黄明点点头，粗着脖子道：“师傅说我让当店主，我就要听师傅的！”
这是炼器炼傻了，和顾二虫一路货！
石守业也没招，总要有一方退一步才行，想了想道：“我叫石守业，焦掌柜有提到过我吗？”
众人都是一怔，焦地最快反应过来，大礼道：“叔叔自然提过，这场剧变我们能活下来，全靠了您的功劳！”他接着把当时的事情说了一遍。
石守业和花双全也是叹息，焦掌柜原本可以躲开的，为了护着身边人周全，宁愿自己去死，这样的人在修士中真是少见。
黄明也动容下拜，师傅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他是刻骨铭心的。
石守业扶起黄明，道：“既然认识我，那就听我一句话。估计你不是开店的料，焦地选的两条路都不错，你选一个就是了，觉得自己有本事，单干也能干起来。”
黄明摇头道：“我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店主的料，但师傅的话不敢忘了。既然恩人发话了，我就让出来，再呆在店里又觉得对不起师傅，这些东西我也不要了，就一个人走吧。”
焦地几人一怔，连忙拦住，其实他们还是有感情的，有的说让他留下，有的说让他带上财物。
石守业觉得这事没有对错，只是各人选的路子不同，说道：“黄明，看你是忠厚的，能得焦掌柜看中应当有些本事，我这里缺人，你来不来？”
黄明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办，既然石守业是师傅信重的，自然欢喜答应了。
焦地也是大喜，这样他们也有活路，要分出财物却被黄明拒绝了，只是收了自己的随身东西。
焦地又表示，以后石守业要买器炼器都按成本价算。
看他这性格分明就是一个小焦掌柜，做事风格和焦掌柜一模一样。
石守业开心的告辞离去，也算是帮故人一把了。
他觉得黄明炼器应当不错，边走边吩咐道：“我是飞蠊派律字房的，在一处坞哨当坞守，你先从坞丁干起，前三个月没有薪饷。”
焦地点头答应，他本来就没有去处。
石守业又道：“以后你就叫王五了。”看他疑惑，解释道，“我们那还有一个老六，你算是排名在他前面了。”
“可、可我姓黄啊。”
石守业板起脸道：“这是我们坞的规矩，不懂可以继续不懂，也可以装懂，就是不能问！”
黄明想了想，答应了。
石守业感叹道：“咱们坞就缺你这样年轻又老实的。”
花双全怒道：“本道还在边上呢，没必要当面损老人吧。”
几人继续走，打算看看有没有织娘种虫出售的。
正好一位掌柜站在前面店铺门口送客，和石守业打了个照面，两人都是一怔！
石守业指着他叫：“你、你是那个账字房来的新掌柜？居然没死！”
“你也没死？还成了律字房的？”
石守业被他强卖了一堆无形香夜蛾粉，冷笑道：“没死的都有造化，你却是个没造化的，还是个小掌柜！”又伸头往店里看看，“上回还满地货物，现在却空荡荡的，哈哈，真是报应！”
那掌柜恨恨瞪了他一眼，上次的货物都在剧变中毁了，为此他还受了斥责。
伏虎坊重建，飞蠊派在最好的地段建了好几个阁楼作大型商铺，原本他还想争取当个大型商铺的掌柜，也因此没了机会，继续经营着小店卖走量的低端货！这真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石守业损了两句念头通达，想起一事，从挂在外面的纳物袋里取出两个盒子：“上次从你这买的东西数量太多，你回收不？”
总共一百二十二根无形香、二两六钱夜蛾粉，他也就用了十九根和二钱半，这些东西快过期了！
这位掌柜眼前一亮：“要，要的。”
坊市新建什么都缺，飞蠊派肯定先补充高端货物，他这里的货物补充很不及时，偏偏现在是旺季，需求量大。
“当初你卖我是五根无形香、一钱夜蛾粉各一枚青蚨的价格吧，我也不占你便宜，就按各二枚青蚨让给你吧。”
掌柜眼睛一瞪：“你这是抢！我当时可是还打了八折的！”
“你当时把存货一口气卖给我，难道不是抢？”
“可是这些快过期了！”
“你当时逼我卖的时候，也没帮我考虑会不会过期！”
报应啊，掌柜摇头叹气，他现在需要这种货物走量，散修们憋了数月不敢出门，修行资源很缺的。
两人争吵一番，终于定下一枚半青蚨的单价，石守业存货他全部买下。
这位掌柜心算很快，报了一个六十五枚青蚨的总价。
石守业算了半天，发现他把两样零头都抹了，自己亏了一枚多青蚨。
两人自是一番刀光剑影，还是石守业先顶不住，只讨回一枚青蚨。
六十六枚青蚨落袋，这数字很吉利，加上原有的，石守业史无前例拥有了九十三枚青蚨！
这位掌柜拱手道：“师兄好是厉害，进货花了四十青蚨，用去一成，又卖回来六十六枚青蚨，一出一进赚大了。以后还要多多讨教，也不知师兄贵姓，在何处当差？”
“好说，石守业，现任观澜县右一坞哨坞守。”
掌柜的点头记下了，也报了自家名号：“归凌，账字房售物坊驻伏虎坊之初等掌柜。”
石守业哈哈一笑：“祝归师兄生意大卖，早日升任高等掌柜！”
“也祝石师兄早日升得观主之位！”
三人告辞离开，原本还想找找有没有出售织娘成虫的，但石守业赚了些灵钱却似乎多了些心思，决定还是回郿坞。
回到郿坞后，留守的尤坚、倪老六听花双全把这一趟经历说了一遍，都夸坞守本事大，首次出门就一箭双雕，不但把缺额全部占满，还招了一名炼器人才，端是了得。
花双全还在那里大吹见到卞观主、赵副观主和王首座的波澜经过，这件事确实风波不断，隐隐透着律、账、教三房斗法的味道。
他此时夸起石坞守多了几分真心的。
石守业很想当面听听他们拍马屁，但确实有些心事，独自一人回到住处，摊开灵纸奋笔疾书，有些事要向大腿汇报。
远在郢都的牛大足正心情大好，收到石守业的来信，便倚着桌子静静看着：
“豆娘师叔安好，今日遇到一事，觉得该说。
伏虎坊一事，营字房驻地除外出弟子外，全灭。
当时，我在伏虎坊接触他房弟子不多，仅律字房王都头、账字房归凌掌柜二人尔，却都得活！
律、账两房弟子为何得活？营字房为何全灭？
巧合呼，或是提前得讯？无处判断，特告知！”
牛大足皱了皱秀眉，这或许是石守业敏感了，因为他接触的其他房弟子仅有两名，都活下来未必不可能。
但如果猜测为真，那就相当值得重视了！
她是牛家嫡女，对四大家的争斗是从小看到大的，什么不可能的事都会发生！
她思忖一会，取出一张灵纸条给弟弟牛大手写信：
“石守业传来的消息，你看到了吧？”
牛大手显然等在那边，很快回信：
“看到了，已紧急报予四叔。”
牛大足松了口气，回道：
“好。上次你提到的石守业被观澜道观卞观主所压之事，如何了？”
她此前收到牛大手传来的这消息，没有回应，从石守业角度来看是大事，在她看来却是小事，也想看看石守业有何手段破局！
桌上的知虫不断传来字迹，把虫儿累的够呛，牛大足很快知道了结果，就连石守业写的张三、李四、王五的补额申请也看到了。
她不由宛然一笑，极为灿烂。
以她的性格，对软弱只知哭诉求助之人是无感的，所以也没想着帮忙。
没想到石守业做的很漂亮，关键是对格局看的很通透，能迅速抓到一丝缝隙。
她知道这很难，因为他无权无势，同时被三位上司压着，是很难独力破局的。
这让她对石守业更加高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