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陈禹身死
手臂粗的弩箭裹着白浪,发出一阵尖啸,就这么直挺挺的冲着车驾而去,威势属实骇人,加之有高手以内力催动,冲击之间可达万斤之力。
边上的诸多公子不少出身武将之家,自然是对这般重弩有所了解的,不同于手持的十字轻弩,这重弩可谓是攻城拔寨的国之利器,这些年景国与周边势力之间摩擦不断,但却极少使用重弩这般利器,一旦启用便要建功,也标志着到了危机时刻。
反倒是这些年以来,玄甲军用来镇压江湖势力用了不少,只要一名内力充沛的高手搭配重弩,在面对寻常江湖宗门的时候便是了不得的大杀器,当年拜剑山庄覆灭,用来搅碎剑阵的重弩,可谓是功不可没。
此刻见了这般利器出现,焉有不惧之理。
那弩箭转瞬即至,车驾中李唯升手中掐诀,道道金光引而待发,心下悲凉,想着自己谨慎藏了这么多年,若是一朝暴露便要置身旋涡中心,恐怕皇室当中争的正欢的几个兄弟要把矛头都对准自己了。
就在这时,斜刺里杀出一人。
这人一袭白色锦袍,目若星辰般璀璨,体态修长,纵身一扑如同大鸟,好似不要命一般直愣愣的对着那弩箭冲了上来,正是霍明。
“只有这般才能救我霍家!”
霍明一咬牙,持剑迎向弩箭。
轰隆一声。
两者狠狠撞在一起,一股巨力袭来,霍明手中的长剑被压出一个惊人的弧度。
这些日的潜心修炼,霍明感觉自身的气力已经来到三万斤,肉身力量可以说是摸到了下三品中七品境界的门槛,加上以混沌仙经催动叠云剑,内力一浪高过一浪,如此才硬生生的改变了弩箭的轨迹,保下车驾。
原本霍明若是以方寸步可以腾挪开来,即便受伤也不会太重,但是此刻他却强行迎了上去,弩箭不仅搅碎了其手上的长剑,更是将霍明打飞,右手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小臂骨此刻已经折断,森森骨碴穿透血肉露在外面。
弩箭拱着霍明飞了出去,接连将身后数位护驾的侍从撞飞,这才落在地上。
霍明口中鲜血流出,强忍着站起身,身后被他撞飞的几人也是骨断筋折,看起来比他还要凄惨一些。
但是场外众人却都没有管那几人,而是将目光聚集在霍明身上,开口叫好。
紫袍邱公子原本想借护驾的英武表现在三皇子面前露露脸,但眼下却被霍明抢了风头,心中虽有不忿,但也佩服对方的勇武,不由暗道:
“今日这般舍生救驾,此人定然为三皇子器重,还需好生结交才是。”
正要上前,却见一旁车驾门帘拉开,李唯升探出头见危机被人化解,即便是心思深沉,但此刻脸上也是挂不住的喜悦,朗声道:
“这位是哪家公子,今日舍命护我,来日自当以兄弟相称!”
霍明等的便是这话,这三皇子行事素来放浪形骸,与皇室当中另外几位皇子的严肃谨慎不同,喜好清流名士,江湖豪杰,如今自己舍命护他,后面大管事种种自然也就好解释了。
有三皇子这般身份,想要挖出幕后之人也要方便许多。
况且当下侯府深陷泥潭,士族集团对其极为不满,霍明并不奢望自己能够解决这般矛盾,但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办法,眼下搭上三皇子这条线,有三皇子做着衔接的桥梁自然也能多几分转圜余地。
脚尖轻点,一长剑打了个圈,霍明左手一捞,将长剑抓在手中,入手间感觉颇为滑腻,也不知这长剑主人是何人,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单手行礼,霍明朗声道:
“在下京都武威侯之子,霍明,得知有贼人冒充我侯府之人前来行刺,故此救援!”
此话一出人群皆是一窒。
武威侯的名声这些人就没有不知道的,这可是实打实握着兵权的朝中重臣,而武威侯未开神智的庶子霍明自然也都是听过的。
但此刻来看这哪里是未开神智的模样,以肉身之力硬撼攻城重弩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不由相互之间耳语起来,当中几人更是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三皇子李唯升听霍明自报家门,也是心中大惊,想到手中还有根刻有镇北字样的弩箭,不由的往袖子里面藏了藏。
这武威侯在朝中从未牵扯派系,几位皇兄也都没有拉拢,此间之事对于我而言也是一个机会。
心思闪动间,李唯升开口道:
“武威侯乃是国之肱股,本殿下自幼便听身边人提起,心中佩服的很,待到此间事了,定然去府上拜访,到时与霍明兄弟把酒言欢!”
霍明应了一声,不再多言,今天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仅解了眼下危机,还成功搭上三皇子这条线,等到借助三皇子渗入士族集团,到时候侯府上下也能宽松几分。
一念及此,心中颇有几分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
心下宽松之际,手上的伤也觉得没那么痛了,左手持剑,反身向着陈禹杀去。
远处,一袭青衫的陈藏将手中的酒葫芦放回腰间,抿了抿嘴巴低声道:
“这小子,我可与你说好了,只是护你性命却不会帮你杀敌。”
言罢将手搭在剑上,眯着眼睛静静看着。
霍明穿过纠缠在一起的人群,向着陈禹方向掠去。
陈禹先前听了霍明自报家门,心头好似被雷劈了一般,在联想到丁三冬的异常,不由咬牙骂道:
“几家之间倒是好算计,就是把我蒙在了鼓里。”
随即丢下手中弓弩,大喝一声:
“撤。”
随即头也不回驾马转身而去。
霍明抢来一匹马,在身后紧追不舍。
郑公公见贼人褪去,总算是放下心来,如果正面交锋,这些人哪够他一个中三品杀的,但是车驾中毕竟有贵人所在,冲杀之间唯恐护卫不周,因此心下也是乏累。
此刻车驾上钉了不少弩箭,之前被郑公公强行挂在上面作为肉盾的各家护卫死伤大半,活下来的几人也是奄奄一息,口中呜咽不止。
随意一挥手,就如同抹去腐肉上挂着的蝇虫一般,毫不在意。
转身来到车驾前,三皇子毫发无损,郑公公这才松了一口气,刚眼色恨恨的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三皇子出口打断。
只见三皇子手中拎着一弩箭,递给郑公公,笑盈盈的说道:
“郑公怎么看这事。”
郑公公接过弩箭,仔细看了看,皱着眉头冷笑道:
“倒是好打算,居然将殿下都算计进去了。”
李唯升插着手,脚下皆是伏尸,但却面上带笑,仿佛身处坊市之间一般,开口道:
“争来争去的没什么意思,只要我李家还在一天,不管是朝堂之争还是江湖之争,在我等眼中都如同稚童嬉戏一般,不值一提,求取仙道,便是将这天下让了又如何。”
“殿下慎言!”
郑公公连忙低下头,眼神狠厉的扫视四周伤者。
李唯升无奈的摆了摆手:
“瞒不住的,再说这些年来,郑公陪伴左右,唯升早已将郑公视作长辈,唠叨两句怎么了。”
郑公公不言,眉头浮现一抹柔色,只是头却更低了。
“罢了,回宫吧,这戏码我看的也乏了。”
李唯升反身上了车驾,跪在远处的仆从这才在郑公公的示意下起身,随着李唯升向宫内而去。
......
日头西斜,陈禹纵马向南狂奔,此刻他身边一人皆无,多数都被身后两人杀了,就连方奎也被那青衫男子劈成两半。
回头望了一眼,那伤了右臂的汉子驾着马紧紧跟着,身边的青衫男子脚步更是轻点之间便是数丈之远。
五品境感召天地,借助天地之势可御空而行。
陈禹苦笑,居然招惹了这么两个煞星。
霍明此刻服了药,感觉疼痛轻了不少,偏头看向一边的陈藏,见对方脚步轻点便跟在自己身边,丝毫不见疲累,不由好奇道:
“你之前不是说五品境可以御空而行么?”
陈藏白了他一眼,讥笑道:
“还不是怕你跟不上。”
霍明哑然。
又行了一阵,陈藏打着哈欠,指了指陈禹:
“要不我上前帮你拦下他好了,然后你再杀了他,这样也不算是我出手杀人。”
霍明只是摇了摇头:
“我也没说要杀他。”
陈藏惊讶的看着他,想不通这人怎么心肠变好了。
霍明并未解释,不多时眼前出现一处山坳,霍明随着陈禹径直入内,陈藏则在外等候。
李叔正在山坳内等着,身边是两架马车,当中是这些年被陈禹敛来的侯府财物,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早就被藏了起来。
见两骑步入,李叔大笑:
“公子,东西都为你准备好了。”
陈禹见了李叔,心中松了几分,只道自己总算逃出旋涡,有了这些财物,即便身后之人承诺无法兑现,拜剑山庄也不是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无非就是换个名头罢了。
刚要开口让李叔和自己一起杀了身后之人,结果却见李叔看也不看他,只是笑盈盈的对着身后之人行礼,不由浑身打了个冷颤,呆若木鸡。
这条卧榻之策的毒蟒,今日总算是露出了獠牙。
霍明打马经过陈禹身侧,看都不看他一眼,来到马车旁,长剑一挑门帘,见其中金银珠宝堆得满满登登,笑着说道:
“这事儿办的不错,剩下的呢?”
李叔双手抱拳行礼,一脸恭敬:
“公子交代的事情自然是要用心办的,其余财物的藏匿地点我也已经摸清,随时可带公子前往。”
霍明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长剑递给李叔,李叔轻轻掂了一下长剑,面上露出缅怀之色,随后一脸冰冷的看向陈禹。
此刻陈禹方才如梦初醒,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面色涨红,用力喘息几声,这才将一口血痰吐了出来,望着李叔恨恨说道:
“我真是瞎了狗眼,竟然把你当做自己人!”
李叔手指弹剑,面带微笑,只不过这微笑怎么看怎么阴狠:
“自己人,我可不敢当,给少庄主当自己人的都已经死了,方奎为人也算忠厚,此刻怎么没有跟在少庄主身边,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吧,愚忠之人死了不可惜,但我李叔却不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去死!”
“呸!你不过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还敢在此口出狂言!”
陈禹此刻心知自己早已走不脱,倒也变得多了几分洒脱之意,将手中长剑取出,剑鞘随意丢在地上,出口辱骂道。
然而李叔面对陈禹的辱骂不为所动,竟是点了点头:
“我确实贪生怕死,就是因为贪生怕死才活到今日,不过我李叔再怎么贪生怕死也比不了少庄主的背信弃义,今天我就帮三十兄弟报一报这血海深仇!”
陈禹挺剑而上,口中怒骂道:
“贼子安敢!”
两人瞬间战作一团,陈禹这些年工于心计,一身功夫进展自然慢了下来,然而李叔却不知怎么练了一手好剑法,来往之间内力附在剑上,虽不似中三品那般剑气离体,但也着实加了几分威力,将陈禹压制的难以破招。
两人你来我往,均是入品的武者,实力强横,山坳之间留下道道剑痕,磨盘大的岩石也是在两人交手之下四分五裂。
霍明端坐在马上,看着两人之间过招,这两人的剑法明明师出同门,但是却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李叔出手狠辣无比,如毒蛇在侧,出剑角度极尽刁钻,倒也是符合他的心性。
而陈禹则是中正平和的路子,不过此人心境有缺,剑法也不圆满,重压之下破绽颇多,霍明心中暗自思忖,一旦自己出手合着陈禹对方,怕对方也是走不了几招。
然而霍明心中却没有丝毫得意,他深知自己当前成就皆是各般奇遇所为,若是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恐怕当前连被二人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得了诸多好处,自然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霍明心中谨记,目光紧紧盯着两人,心中渐渐有了几分明悟。
愕然间。
李叔侧让一步,手中长剑在气机的牵引下离手而去,贴身自行绕了一圈,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刺入陈禹心窝。
鲜血滴在地上,陈禹眼前渐渐模糊,他还在尽力挥剑抵挡,但在旁人眼里却如同一个不会武道的醉汉一般,不成章法,跌跌撞撞的胡乱舞了两下,随后倒在地上。
李叔抽出剑来,心中默道:
“拜剑山庄众门徒敬的不是你的血脉,而是老庄主的为人,便是我李叔也不例外,待到将来我寻一个可以托付的弟子将拜剑山庄衣钵传下,自然会去九泉之下向老庄主谢罪。”
转身坚定的跪在地上,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双手捧剑,高高举过头顶,一言不发。
霍明自马上翻身而下,左手接剑在身上蹭了蹭血迹,脸色淡然道:
“仇报了?”
李叔抬起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
霍明打了个哈欠,将剑别回腰间:
“玄甲军当下可是对付不过,先活着,其他事将来再说。”
闻听此言李叔面上才有了些许表情,嘴巴微动,再度俯首:
“愿为公子效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