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父子相见
马队在官道上缓缓走着，不多时便见前方远处三骑站在路中央，也不躲避。
“这三人，见我等队伍为何不避？”
蒙冲啐了一口，他虽是个粗野性子，但也不会随意对着无辜之人撒气，只当三人是得了信的百姓，差了身后一骑上前让三人让开，还特意叮嘱那人不要逞威。
那人笑着对答一声，正要策马而去，霍远山却出声拦下：
“慢着。”
此刻这个久经沙场，泰山崩于眼前而面不改色的汉子声音竟然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如同稚童一般那双手揉了揉双眼。
蒙冲心中疑惑，正待开口问什么，却被身边的云文轩重重拍了一巴掌：
“瞎了你的狗眼，他们不识的你还不识的！？”
“当年狼头卫帐中，是谁救了你的贱命！？”
蒙冲一听这话哪里还不知提的是谁，仔细看了看，当年那道身影距离现在太远，当时他又心中敬畏，不敢仔细去看怕惊扰了恩人，此刻回忆起来，过往种种涌入脑海，一时之间却又说不出话来。
“他...这...”
二十三骑愣在原地，马匹踢踏着地面，静静等着主人下令。
霍明此刻自然也看到了眼前之人，他曾幻想过无数次这个场面，以为自己作为另一个世界来的人，心中除了对这具身体的责任驱使之外，却也不会对眼前这个男人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知道此刻正面相见，霍明却是止不住颤抖了起来，这具身体好像对眼前的男人有着极其浓厚的情感，这种情感飞快的与霍明自身交融，如惊涛骇浪一般猛烈地拍击着他的心头。
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怯懦的说不出口，只是拍着马缓缓向前走着，心中消化着这股难明的情绪。
丁三冬和李叔极有眼力的下马站在道路两边，不去打扰这一刻。
马匹不多时便来到马队之前，霍明张了张嘴，口中轻声唤道：
“父亲...”
霍远山身体一震，眼角流出两行清泪，结结巴巴的说道：
“明...明儿...”
他的手不断比划着，像是想要拂过霍明的头顶，但又不太敢，这个在草原诸国使者前侃侃而谈的男人，最后说出了全天下父亲久别重逢最爱说的一句极为朴素的话：
“你好像长高了。”
说着便有些生疏的抚摸了一下霍明的头顶和脸颊，一脸宽慰之色。
感受着这双粗糙的手，霍明只觉的温暖异常，心底好像也踏实了不少，轻声道：
“父亲，我为您牵马。”
说着翻身下马，牵着马走在前面。
马队的速度又慢了好多。
李叔和丁三冬也来到近前，跟在马队后方。
霍远山望着眼前的儿子，盯着对方腰间的佩剑，心中有万般疑问，但也知道不是说话的时候，此刻只能聊些家常，开口道：
“霍朗呢？为何没有见到？”
霍明极为自然的回道：
“许是武院课业繁忙走脱不开罢。”
霍远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复又开口：
“前两日我曾传书于书院，霍朗知道我今日返程，特意让你来此迎我？”
“是的，父亲。”
霍远山心下了然，前两日传书的信鸽昨日回到他的手上，翅膀受了伤，那信笺并没送出，当下只是兴之所至，试探一二。
身后的蒙冲和云文轩自然是知道了，两相对视一眼，神情略有些不自然。
两人又说了几句，霍远山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
“明儿想来在此等了许久，还是上马同行吧。”
霍明翻身上马，口中笑道：
“也并没等多久。”
此刻两人之间先前见面的那股激动已经褪去，只剩下极为自然的亲切之感，让两人都觉得颇为束缚。
霍明上马之后马队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加之霍远山归京心切，马队疾驰起来，卷起阵阵烟尘，虽只有二十六骑，但奔腾之势却如千军万马一般。
李叔跟在后面暗自咋舌，他是江湖中人，唯一近距离接触过的骑兵队伍便是当年灭门的玄甲卫，两相对比之下发现这镇北军精锐不比其弱，军阵之势还要隐隐强上几分。
这镇北军常年镇守景朝北境，面对的是凶残的草原诸国，隔个三五天便要在去草原上溜上一圈，堪称累战之师，自然不容小觑。
霍远山望着霍明腰间的佩剑，一脸温柔的说道：
“你娘当年曾留下一柄长剑，这么多年我一直放在侯府中，你若喜欢佩剑便将其拿去，也该你拿，对了，你可有入武院学习的想法？”
霍明点了点头，武院他已经听人提起多次，对于堪称武道圣地的武院他自然是心生向往。
霍远山只道是京中门阀子弟又兴起江湖风气，这才引得霍明佩剑，开口道：
“武道一途虽看起步早晚，但也有不少大器晚成的例子，入了武院便好好修行，心中不要有什么顾忌。”
这话隐隐有开解之意，听在霍明心中却又是另一番想法，只是郑重道：
“孩儿晓得。”
望着这个应答得体的儿子，霍远山老怀大慰，谁能想到这是当年被人认为终生难开神智的那个傻儿子？
心中不由开阔了几分，原本紧皱着的眉头也是舒展开来，两人有说有笑，气氛颇为和谐。
不多时便来到了城外酒肆不远处。
望着远处的德胜门，霍远山心神摇曳，自从当年大雪之日入京封侯之后，这么多年来每年只有过年才会回京，每次都重走此门，心中百感交集。
这些年来自己早已不是那个鲜衣怒马的狂放青年，无数同袍之命系在自己身上，瞻前顾后思虑良多，却是感慨失了当年的锐气。
正要翻身下马，于前方早早等候的诸位黄紫公卿聊上几句，好叙一叙旧，却见人群中走出一骑。
那人身穿蓝色长袍，腰间配着一柄长刀，神情看着虽然恭敬，但又有一丝藏得极好的孤傲。
嗒嗒嗒。
马蹄之声缓慢且有节奏，速度被控的好，显然也是弓马娴熟之辈。
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马队近前，抱拳行礼：
“下官乃是当朝御史大夫张汤之子张丞，仰慕侯爷风采已久，特向侯爷讨教一二。”
此言一出，场中皆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