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世子还要听故事吗
“小宋公子，你兄长很厉害。”
“我辈读书人当以他为楷模。”
经过一番调息，小呆子总算缓过神，他扭头看了看后面那四个大字。
对眼前这位兄长极为陌生恍惚。
他印象中的兄长每日除了忙碌干活，就是呆在偏院不出。
阿姐倒是偷偷买书学习，就算兄长在旁学了一点知识，又能学到多少。
现在的兄长竟能轻松解开夫子留下的谜题，还能舌战京都第一才子。
就连今日学宫开展的文集会思辨题目都是兄长写的。
难怪娘亲总说自从兄长醒来后就变了一个人。
是不是兄长昏厥后去了另一个世界？
亦或者兄长被其他阴魂占据了身体？？
“殿下要不要听我再讲个故事？”
“或许听完故事，我就告诉你何为君子不器。”
又讲故事。
赵嫡头皮发麻，脑海里总在回荡宋少棠讲给白先生的故事。
这厮口才了得，怕又想借故事骂人。
“宋公子快讲，我们喜欢听。”
“是呀！宋公子的故事寓意深刻，可以引起灵性思考。”
没等赵嫡表态，下面那些学子们先热闹起来。
站在人群中的怜月有些恍惚的喃喃道：“鱼姐姐，我总觉得宋公子很像一个人。”
鱼花魁知道怜月说的是何人，但这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那位叫百里血屠的江湖草莽给她们的印象过于深刻。
既有勇猛狠辣的手段，又善于音律诗词。
而眼前这位宋公子虽说嘴巴刁钻些，说出的话却处处透着玄机。
那半阕词更是旷世之作。
“怎么，想他了。”
怜月失神的点点头，“那晚他在杀人前给我塞进衣服里三百两银票。”
“我总觉得他不是恶人，一个恶人如何能体会我们这种身如浮萍的无奈。”
鱼媚儿幽幽叹了一口气。
这个世道的善恶岂是那般容易分辨。
看当晚的情势，百里先生应该跟宋公子熟识。
只是她不会去探究两者的关系，很多事只看缘分，却不能有半点强求。
宋少棠继续讲道：“鲁国有位周先生，是当世最有学问之人。”
“他秉承的理念是有教无类，弟子遍布各个阶层。”
“有普通的贩夫走卒，也有皇亲贵胄。”
“某日，鲁国一位世子去找周先生求教学问。”
讲到此处，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赵嫡。
好像在说果然这是个关于世子的故事。
赵嫡的脸像个黑炭，满腔怒火快要顺着每个毛孔溢出。
“这位世子刚进学堂，就撞见一个相貌奇丑的男子。”
“世子顿时心情不悦开口质问，你这副丑陋的相貌，有什么资格听周先生的课。”
“我乃皇族贵胄，岂能与你这等人为伍同窗学习。”
“识趣的话，你还是快些离开学堂，从此以后莫让我再看见你。”
宋少棠的话狠狠拨弄到袁良的心弦。
他曾经数次遭遇过类似的当众羞辱，只因他天生容貌丑陋便不被周围同龄人接纳。
那怕他四岁就会写诗词，五岁就开启灵性，依旧改变不了人们的偏见。
因此他失去上私塾，入学宫的资格，只能自己在家埋头苦读。
在他二十多年岁月里，从未有人像宋公子一般给他说句公道话。
读书明礼，待人以诚，如此简单的道理，世俗中又有多少读书人能放下偏见。
难道天生长的丑，就是他的原罪吗？
想着袁良鼻子发酸，眼眶红润，两行热泪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宋少棠故意顿了一下，环视台下众人。
他心知这些人的想法或许跟赵世子差不多。
只是他们没有赵世子的权势，也就没那么跋扈。
“那人面对世子的诘难，不卑不亢回道，我跟随周先生学习三年时间。”
“在这三年时间里，先生让我忘记了我的身体残疾，让我忘记了我的相貌丑陋。”
“跟先生在一起，我从未感到不如别人。”
“我与世子仅见一次面，世子就让我看到自己的残疾和丑陋。”
“世子觉得这是我的错吗？”
台下鸦雀无声，所有人都陷入深深的沉思。
到底谁的错？
为何同样的相处，人与人之间会差别这么大。
就连荀先生都忍不住感叹，“那位周先生确实是天下一等一的夫子。”
“可惜宋少棠这小子没早些来我们白鹿学宫，老夫要是早些听到他的故事，或许也可见贤思齐，不至于犯那么多愚蠢的错误。”
宋少棠很想抽支烟定定神，他也没指望那位世子听一个故事幡然醒悟。
这种人阶级思想固化，只怕从此以后就会怀恨在心。
老子图什么。
算了，就当今天做回正义的使者化身。
“世子和白先生不是想知道何为君子不器，你们懂吗？”
“你们懂个屁。”
宋少棠毫不客气直接怼到赵世子脸上。
反正仇是结上了，那还不如自己先痛快点。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
“形而上是无形的大道本体，形而下是万物各自的相。”
“读书人若被束缚于自我的相中，就会陷入偏执，愚蠢，固步自封，蒙蔽心窍，岂有灵性可言。”
“人为何要读书，借前人智慧和经验开拓视野和格局，消除偏见和蒙昧。”
“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袁良兄相貌虽较为奇特，他有颗不公则鸣的仗义之心。”
“这位白先生号称京都第一才子，却如同犬吠，咄咄逼人，靠张利嘴在台上诡辩，岂不可笑。”
“相较而言，谁是君子，谁是愚夫，难道不是一目了然之事。”
“入君子之道，以学君子之行，君子境界也有高下之分，为学者则是君子之道，有成且达者则入不器之境。”
“白先生吹嘘自己文道天才早启灵性，我看你连起码的相都未破，你算哪门子天赋。”
“器者，形也，有形则即为度，有度必满盈。”
“故君子之思不器，君子之行不器，君子之量不器，如此方能领悟回归大道本体智慧。”
咻——
宋少棠腰间的白玉带径直向高空飞去，化作一个高大虚幻的身影俯视下方。
无数雪白的光点纷纷扬扬向上浮起，小呆子激动的热泪盈眶，“我……我终于开启灵性境了。”
站在小呆子旁边的袁良，整个人被一片雪白笼罩。
“袁兄，你这是养性境！”
袁良那张让人不忍直视的脸上露出一抹憨笑，“是呀！上山前刚步入修身境，听宋公子一席话，没想到跨境会如此迅速。”
破境的不止他们，可以说所有在场的学子都有飞速突破。
人群中有团巨大的光亮直冲云霄，那位荀先生的虚影在不断拉长中犹如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不器境吗？？”
面对这种强悍的天地浩然气，就连李婉秀都要退避三尺。
可惜她走的是武道之路，如此大好机缘却跟她没任何关系。
荀先生凌空踏上高台，对着那条象征夫子的玉尺行了个大礼，“今日思辨，宋公子第一。”
台子那些学子们，无比尊敬的躬身朝向宋少棠，齐声道：“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