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肩难产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这种会阴保护下的胎头扩张，持续了约五分钟。
直至又是连续两阵的宫缩过去，越来越紧绷胀痛的感觉让徐慧珠再难以忍受，程安才允许她略微用力。
徐慧珠的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汗水浸湿了头发，但她依然坚持着，听从程安的指挥。
“没有宫缩时，可以再用点力。”程安继续指挥，同时坚实的手掌死死地抵住了会阴，没有放松。
“好。”徐慧珠依言深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持续输出着腹压。
每一次用力，她都能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
尽管她很想不顾一切地使出蛮力，尽快结束这一切，但理智又让她克制了冲动，尽量配合着程安的指挥。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
“哗”的一声。
伴随着滴答涓流的声音在床尾流淌，一股暖流从徐慧珠的身体涌出。
她只觉那块沉积多年的“顽石”终于被她像排便一般拉了出去，这让她从心底里感觉舒畅。
“胎头出来了，很好！”梅姐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兴奋。因为保护会阴可不是什么好活儿，费力的很，但此时有了程安的代劳，她的工作骤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她注视着那个刚刚露出头来的小生命，硕大的小脑袋上，肉嘟嘟的胖脸显得分外可爱。
胎儿的后脑勺位置，因为经过了产道的挤压，而变形隆起，形状就像是一个上窄下宽，倒置的小纸杯一般，颇有些古代“格格”头饰的滑稽感。
但是这种头部的塑形改变并不严重，胎儿的产瘤也不大，可见徐慧珠的骨盆条件确实还可以。
起码出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确实是个大胖娃娃，徐慧珠，你这孕期也养的太结实了。”梅姐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又调笑了句，“下次如果还生，可别吃那么胖了！”
“你高兴的太早了，这个宝可不小。”然而就在梅姐微微松气之时，程安的脸色却依旧凝重。
他一边迅速地清理着胎儿的口鼻，保持呼吸道畅通，一边皱着眉，示意梅姐注意胎儿的脖子：“你看，我们估计有麻烦了。”
在正常情况下，胎头娩出后，胎儿的脖子应该会保持外露状态，或者在后续产力的作用下缓缓伸出。
但此刻，他们却无奈地发现，徐慧珠的宝宝那原本已经露出不少的胎颈，竟然在逐渐回缩——这是胎儿体积过大的明显信号。
这也同样意味着接下来，胎儿包括肩膀在内的胎身娩出，将可能会十分困难。
梅姐的脸色瞬间凝重。
“难道是肩难产？”她脱口而出。
“对，就是肩难产！”程安肯定了她的判断，并果断道：“快，找人帮忙！”
他的目光立即转向右手边的无菌操作台，熟练地拿起一支提前抽好麻药的注射器，开始进行局部麻醉，以备随时需要进行的会阴侧切。
梅姐也迅速反应过来。
她环顾四周，大声呼喊：“这里有个肩难产！快来人帮忙！”
她的目光转向本应到点接班，此刻正在照顾其他产妇的邓仪，高声道：“阿仪，快来帮忙！肩难产！摇低产妇床头，安抚产妇！帮她屈大腿！”
她又看向林悦依，“小悦，快去隔壁分娩室找丹萍老师！告诉她这里有个肩难产的巨大儿！最好把护士长也叫过来。”
“李博，你也叫二线过来！”
她语速飞快，隐隐透露着紧张。
她又在脑海中捋了一遍思路，确认没有遗漏。
“儿科医生到了吗？”程安忽然头也不抬地问了声。
“我在。”辐射保温台旁，刘一琳默默地应了声。
她接到保驾电话后，便立刻赶来，前后不过几分钟的功夫，只不过来了以后没有打扰几人的工作而已。
作为NICU医生的她，虽然不懂接产，但也明白巨大儿和肩难产意味着什么。
此时宝宝的胎头已经娩出，但胎身连着脐带，却还在产道之内，不断地受到挤压。
胎儿随时可能因为这种挤压而发生严重的缺氧、窒息。
另外，在后续娩胎的过程中，胎儿还有可能会因为不得不暴力的分娩操作，而承受额外的损伤。
这就好比是要把一个肩膀卡在山洞里的人，硬生生拽出来一般危险。
严重时，甚至可以导致新生儿的臂丛神经损伤，锁骨、肱骨骨折，乃至于直接死亡。
而对母体来讲，那些更高的产后出血风险，以及组织脏器损伤风险，刘一琳虽也关心，但却顾不了那么多了。
“程博，要不要我来接手？”梅姐安排好事宜后，又凑身到了程安身旁，小声而又匆忙地问道。
她担心程安应付不来。
尽管她不清楚程安是从哪里学到的接产技巧，但肩难产是一个极为棘手的问题，通常需要经验丰富的助产士才能妥善处理。
在许多小医院，一旦超声检查提示可能存在巨大儿，医院往往会直接选择剖宫产，不允许试产，以避免自然分娩可能带来的复杂性和风险。
因此，程安虽有接产经验，但却并不代表他就能够轻松应对巨大儿的分娩，更何况是肩难产。
两者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系数。
“你有把握么？如果没有，那就还是我来吧。”程安又尝试了一番通过常规的手法来娩出胎身，但正如他所预想的那般，见效甚微。
胎儿的身体就像是焊住了一般，死死地卡在产道之内，动弹不得。
他心里清楚，此刻绝不能急躁，更不能使用暴力，他必须等待支援人员全部到位，协助产妇调整体位，通过增加骨盆的倾斜角度和出口经线，来寻找最佳的分娩方案。
“这种情况，谁能有把握啊？”面对程安的反问，梅姐小声嘀咕了句。
随即她又认真建议道：“这个产妇实在太胖了，产道阻力很大，估计很不好出，要不然，我们等待二线的何主任过来？”
“她大概多久能赶到？”
程安甩了甩略感酸痛的右手，目光扫过墙上的时钟，此时距离胎头娩出，已经过去了一分多钟的时间。
时间拖的越久，胎儿窒息的风险就越高。
“大概三四分钟吧。”梅姐回答，“产科办公室在楼上，她下来总要些时间。”
“那就边做边等！”
程安看向已经准备就绪的邓仪，迅速发出指令，“邓仪，帮产妇屈好大腿位置，我再尝试一下！”
“程医生，我害怕……”徐慧珠在邓仪的协助下屈起了大腿，膝盖紧贴肚子，像只倒放的蛤蟆般，平躺在产床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安：“我的宝宝没事吧？我还能继续生吗？”
“别担心，我们都在这帮你。”程安的声音依旧平稳安定，他继续鼓励道，“宫缩再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努力，你一定可以的！”
“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