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除妖
落生蝠折身杀来，陈道白并不慌忙，他一向冷静，虽然被落生蝠的音啸伤到，但他头脑很清晰，立刻取出了【三尺竹】。
这把巽位的法剑到底是炼气上品，与陈求法的【乙青】一个品阶，哪怕不趁手，陈道白胡乱挥舞也有不少威力，再加上【神离】的强横法力，斩出来的剑气让落生蝠不敢硬接。
理论上讲，陈道白全力一剑，纵使不能像斩杀邱昆一样斩杀落生蝠，也能给与这妖兽重创。
但前提是他得斩得中。
落生蝠能飞天，又属坤位，说不定还有遁地之能，身法灵活，道白这样不通剑术的人，胡乱去斩，怎么斩得中？
这大蝙蝠看着陈道白的剑气唬人，却没一道能打中自己，不由安下心来，飘逸的闪避过道白的剑芒，迅速接近着这个人类。
二者相距不过百尺距离，落生蝠猛地发力，要将陈道白一击毙命。而道白却还不慌不忙，眼睁睁看着落生蝠接近自己，然后故技重施，放出【孚菰】。
妖兽的灵智虽然不高，但搏杀的本能却厉害的很，中过一次的招数，几乎不会再上第二回当。
它再度发出吟啸，要阻碍道白施展灵气。
道白也确实受到了影响，【孚菰】的灵通被阻断，但双方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这样的距离，道白不需要借用【孚菰】来威吓这头夜游老鼠，左眼中的【成枭】骤然一闪，如是麒麟咆哮一般的声音在落生蝠耳边炸响。
陈道白当然没有本事发出麒麟咆哮，但那日他在镜子中看到【成枭】内闪过隐约的麒麟目光后，他就开始思考，自己能不能从【神离】中借到麒麟之威？
正常情况下，不论陈道白如何配置灵气和术法，他一个小小的炼气，同麒麟这种金丹神兽间的差距实在太大了，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情。他一开始也没指望成功，完全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做出的尝试。
然而，在几次尝试后，陈道白居然成功了！
或许是同样来自南离火的关系，借助颙飞枭血脉炼制的法宝【成枭】，获得了一丝极淡的麒麟神威。当年麒麟北走，天下低头，这一丝神威虽然极淡，但对付筑基以下依旧非常好用。也正是有这一招作为依仗，陈道白才敢脱离其他人，只身去追击落生蝠。
然而，这股麒麟神威固然很好用，但陈道白心里却始终有一块疙瘩：麒麟神威得来的如此容易，怕不是背后有麒麟的暗中首肯。
所欲取之，必先予之，麒麟给了自己这么多馈赠，它到底想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不论麒麟有什么谋划，至少目前这笔馈赠对道白而言极其丰厚。一道麒麟神威，哪怕再淡，照样把落生蝠吓得肝都快颤出来了。
麒麟那是什么位分，一个小小的炼气妖兽，如何能顶得住这样的神威？
和刚才被【孚菰】借来的【神离】之威吓住不一样，麒麟神威是落生蝠源自血脉的恐惧，根本无从抵抗，生生定在了半空好几息的时间。
陈道白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逮住机会果断出手，挥起【三尺竹】，之前斩不中，这回落生蝠抖得都不会躲了，难道还斩不中吗？
一剑斩下，落生蝠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有，眼睁睁看着道白的剑气劈下。
斩杀邱昆时，陈道白不小心把邱昆的储物袋一并斩坏，以至于没能拿到那家伙的功法。吸取了上一回的教训，道白这次不敢乱战，落生蝠的双翼、脑袋都是极好的妖兽材料，因此他小心避开了这些部位，朝着落生蝠的腹部斩了过去。
一剑下去，这只炼气后期的妖兽照样给劈成了两截，血水内脏如雨落一般从天上撒下。
后头追赶过来的陈道渌、陈求方和陈求安几人，看到道白斩了落生蝠，都是一怔，固然这夜游老鼠前番已经被他们打伤，最棘手的吐毒招数也给骗出来了，可道白刚突破的炼气中期，能斩一只炼气后期的妖兽，还是叫他们几人大吃一惊。
唯有陈求法，晓得道白体内有一道【神离】，又知道道白之前以炼气初期的修为斩过邱昆，没有太过惊奇，只是微微皱眉，觉着道白有点表现得太过抢眼了。
这落生蝠逃了也就逃了，总有办法再猎其他妖物，道白的底细要是暴露了，那才是真的麻烦！
陈求法扫过求方、求安两个弟弟，指派道：“老六老七，还有道渌，你们去收集落生蝠的遗落，咱们费了好大力气才得手的，别掉在地上让山间妖兽私吞了去！”
相比道白这个侄子，陈求方确实更关心落生蝠的遗落一些，这夜游老鼠虽然不好对付，但身上宝贝可多，毒囊、爪牙、蝠翼、血肉、精元，都是好东西，又生的如此巨大，一身的血肉精元少说得三四千斤。
妖兽的血肉可比灵稻值钱多了，按照市价，六七十斤灵稻才能换一灵石，但炼气后期妖兽的血肉，十斤便是一灵石，不算毒囊、爪牙、蝠翼这些材料，这头大蝙蝠浑身的血肉就值当三四百灵石呢！
陈求方这人最见不得灵石从手指缝里头溜走，立刻就招呼了亲弟弟陈求安一起去收集落生蝠的遗落，驾风飞着，嘴里还低声埋怨了道白一句：
“干嘛要用剑斩杀，白白浪费了那么多的精血，留个全尸多好哩！”
陈求安摇摇头，他倒是没什么想法，四哥说什么，他就老老实实照着做。
陈道渌也是差不多的想法，不过他大约能猜到四伯让自己跟去的意思——六伯向来手脚不干净，七伯又是个老好人，让他们俩去收集妖兽遗落，说不准就会动些手脚，所以要掌法纪的大侄子跟着才放心些。
赶到道白身边的陈求法，也不急着问是怎么斩杀落生蝠的，见道白受了伤，便护着他先飞到地上。
擦了擦嘴角的血迹，道白盘膝而坐，调息稳定伤势，他吃了落生蝠的两道吟啸，这声波杀伤是能穿透护体罡气，造成内伤的。
有四伯这位炼气后期护法，道白可以放心调息，仔细审视伤势。打坐了小半个时辰，陈求方和陈求安把落生蝠的遗落都收回来了，道白才睁开眼。
陈求方和陈求安各扛着一只乾坤袋，陈道渌则一手夹着一只，不难看出，这回收获很是丰厚。
收获丰厚，最开心的就是陈求方了，这些东西肯定是要通过乐山记卖出去的，即便现在他沾不得手，到时候总能有几分利润让他沾沾水。
“贤侄好本事啊，一剑斩了那夜游老鼠，不愧是得了麒麟爷回顾的，我家麒麟儿，就是不同凡响！”
心情大好的陈求方不介意拍道白两记马匹，要是拍拍马屁就能哄这孩子多来自己店里花销灵石，那叫他说多少好听话都行啊！
“六伯谬赞，侄儿不敢当。”道白拱手，很是谦恭地答道，“都是仗了法宝的威能而已。”
陈求方瞅着道白身上的洗翠羽炼法衣，腰间配的【三尺竹】，颇有些艳羡。
他修到炼气中期都多少年了，灵石是攒下不少，但法器却没有几件。一是陈求方修为有限，自知这辈子顶天了就是个炼气，心思基本都在如何赚灵石上，不太考虑斗法的事情；二是他这铁公鸡的性格作祟，灵石往里拿就开心，往外送便心疼，舍不得花销灵石买法器。
当然，虽然陈求法舍不得花灵石买法器，可看见别人手中的好宝贝，他照样会眼馋。
“贤侄这灵石可真没白花啊，这身法衣遁光之快，我和七弟都追赶不上。还有这把【三尺竹】，不愧是雨花山主的手笔，一剑便斩死了那夜游老鼠，叫我大开眼界……”
陈求方顿了顿，用余光瞄了眼陈求法的表情，拐弯抹角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贤侄有这身本事，看来也用不着我们，猎杀这落生蝠，道白一人就足矣了啊！”
果然被问到这件事了。
道白心里清楚，自己表现出的本事，一定会让陈求方、陈求安和陈道渌三人起疑。
虽然同是陈家人，但却未必都是一条心，陈求安是个不愿意多事的老实人，别人不问，他肯定不会开口；道字辈的大哥陈道渌是个面冷话不多的人，但心地不坏，当初道白刚上山那会儿，还主动帮过他，这时候即便心里有疑惑，大概也不会太多心。
唯有陈求方，向来心思活络，这时候开口，除了好奇，有没有其他心思，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道白既然在得了四伯的嘱咐后还敢这么出手，自然是早有准备的。
他直接从左眼眼眶里掏出了【成枭】。
“道白侥幸拜陆前辈为师，学习炼器术，师父言传身教，便顺手替我炼了一枚宝珠以作假眼，遮掩脸上伤丑。”
陈求方三人看着道白手里的假眼珠子，都颇有些意外。
“这居然也是一样法器？”
“不错，此物乃是以南离火妖兽颙飞枭的眼珠为主料，用天目石为辅料炼制而成，名为【成枭】。”
陈君谋都辨认不出颙飞枭的眼珠，陈求方即便在坊市中厮混了许多年，也没听说过这南离火妖兽的名号。不过这枚眼珠是他遣人帮忙买来的，道白这么一说，他立时就想了起来。
“是那时从坊市散修手里买来的珠子？哎呀，我就说道白是个有天命的，随随便便就捡到这么个漏，南离火的妖兽，真是宝贝啊！”
“其实不算是捡到漏。”道白谦逊道，“此物确实只是入道妖物的遗落，都是陆师父手法高超，才炼成了炼气下品的法器。效用也一般，可以识破烟雾迷障，提升离火而已。只是颙飞枭毕竟带着一个‘枭’字，会以蝙蝠一类为食，克制了这落生蝠，再加上我的【孚菰】，借出了颙飞枭的威势，这才唬住了那夜游老鼠，将其一剑斩之。”
颙飞枭能如此克制落生蝠，陈求方几人将信将疑，可他们当时离得远，看不清道白斩杀落生蝠的手段，道白这么说，他们姑且也就信了。
陈求法轻咳一声，迅速揭过了这个话题，免得再在道白的事情上纠缠。
“刚才那落生蝠的妖洞里说不定还有些好东西，这妖都杀了，没有走空穴的道理，我们赶紧过去看看，别让洞里的小妖拿着宝贝跑了！”
一听还有宝贝，果然把陈求方的注意力都给吸引走了。
“四哥说的是，赶快赶快，我们赶紧过去。”
五人回到了落生蝠的那妖洞，道白唤出火光，为几人照明，陈道渌当先打头，陈求法殿后，把三个炼气中期护在中间，小心翼翼地摸了进去。
深邃幽暗的妖洞内，阵阵风声伴随着细微的翅膀振动声交织在一起，让人心神不安。道白抬头看了一眼，洞穴顶上，成千上万只小蝙蝠倒挂着，它们褐色的身影在昏黄的火光中若隐若现，宛如一片片枯叶在枝头摇曳。
妖洞内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腐朽与陈年的气息，偶尔还能听到滴水的声音，岩壁上滑落的水滴，在时间的打磨下，形成了独特的钟乳石，如同一柄柄倒悬头顶的利剑，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深入妖洞，陈求方眼尖的看见了深处的宝贝。
“佛头！”
一颗散发着淡淡光芒的黄金佛头在洞穴最深处的巨石上安详闭着眼，佛头宝光在周围蝙蝠的暗影之中，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除了看见佛头宝光，眼中就不由自主冒出金光的陈求方，其他几人面面相觑，不由得心生疑惑。
“江南释道本就不显，如何这落生蝠妖洞中会有这样一颗宝光灿然的佛头？”
陈求安是传统的仙道修士，对和尚们很不信任，看见一颗佛头出现在这里，立刻就不安起来，怀疑这是和尚的什么阴谋。
陈求法满脸凝重，释道的东西和仙道很不相同，八卦象位的那一套全然套不到释道上头，他看不出这东西是什么位阶，只能从落生蝠的修为来猜测，这东西应该至多筑基下品级别，不然哪怕是个释道的玩意儿，山中的筑基妖兽们也早给抢走了。
“先观察看看，莫要靠近了。和尚最会蛊惑人心，贸然去拿这东西，只怕着了道……”
“四哥你过虑了，刚才咱们都和那夜游老鼠交过手，那东西身上一点佛光也没有。我看啊，八成是以前那个和尚自以为是，来不归山传法布道，结果给妖兽杀了，化作了这佛头。
释道的东西，妖兽自然炼化不来，也就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蝠妖当它是个宝，摆在妖洞里。咱们又不去炼化它，拿去卖给铁佛寺，肯定能要那些和尚们一个好价钱。”
陈求方是见钱眼开，有宝贝在前，他按捺不住贪欲，一个劲地劝说陈求方。
“而且啊，你看那佛头边上，长了好几株灵草，统统摘了回去，肯定不比这夜游老鼠的血肉差。四哥，一千二百灵石的亏空，这一只落生蝠能值多少？这不归山里还有几只像落生蝠一样，没靠山好对付的炼气后期妖物？不拿不行啊！”
那一句“一千二百灵石的亏空”说动了陈求法，他叹息一声，最后还是点了头。
“那好，老六，你去把东西收了，然后咱们五人立刻去和山外的老祖汇合，一起去银泰坊把东西出手。释道的玩意儿邪门，这玩意儿不能留在我们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