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眼
正想着，她已经来到了钟楼下，钟楼脚下还有一小排建筑物，将后面的花海和前面的路分隔开来，更增添了一些异国情调。
走过了建筑，花海映入眼帘，那一刻，她眼中的漆黑也被点亮了，她的眸中被渲染了流动的五颜六色。
花丛在雨中摇曳。整整一周了，她的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身后传来了爆竹声，她转过身，看到了礼花从观鹊桥方向直冲夜空。她心说奇怪，怎么这边下雨那边没下雨。
烟花短暂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炫目的烟花很快消散在了漆黑的夜空，虽然惊艳，却也短暂。
可是，这片花海就不一样了，历经多年，每一天，它们都在这里，她转过身，重新观赏者这片让人震撼的花海......
一个人的身影出现在了花海中，她之前没来得及仔细观察，但是之前她一直以为这片花海只有她一个人。
看上去是一个男人，他穿着一身黑衣，衣服连着帽子。
他就站在花海中间，此刻正被雨淋着。
他一动不动，就那样站着，背对着自己，似乎也在欣赏花海。
身后的礼花声一直响着，可他完全不为所动，就像没听到一样，实在让人感到奇怪。他的习性不同于常人。
她越看这个人，越觉得眼熟，哦！是他。
她想起来了，她曾经在五大家族的联合聚会上看到过这个奇怪的人，她没有看清过他的脸，只记得这身衣服，和这个身体的轮廓的样子。他是展家老爷的儿子，当时所有人家的年轻人都在一起谈话，只有他和他们保持距离，林朔雪当时就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和同情心。
她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主动去把他叫来和他们一起谈笑，那样他不会很孤独吗？那场宴会，没有人主动和他说话，他也始终没有摘下帽子，没有人看见了他的脸庞。他似乎也不想见到任何一个人。林朔雪担心他是脸上有疾病不愿意示人，不过她远远看到他的身材却觉得很优越。
今天她在这里又见到了他，他还是自己一个人。这种热闹时刻度，他不去观鹊桥，也和自己一样来到了寂寞的花海，难道也是心里有难以郁结的苦闷吗？
见他孤身于雨中淋雨，她不忍就那样离去，或坐视不管，她朝着他的方向走去说，在离他不远的时候，她说：“你没有带伞，来我的伞下躲躲雨吧。”
那个人缓缓地转过了身，她还是看不清他。
最奇怪的是，他仍然一言不发，这让她感到有些瘆人，身后的烟花仍然在继续燃放，再次照亮了天空，也照亮了此人的面孔。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惊为天人的容颜。
那面庞就如同是一尊雕像，正正好好，没有多一笔，也没有少一笔，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她的心立刻就倾倒进了他的容颜中。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他总是不发一言，又为什么总是戴着帽子遮住脸示人，他是怕惊艳到所有身边的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吗？就林朔雪看来，她生平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过有人有着这样英俊的面庞。
这和自己心中所认为的差距太大，反差太大，她一直以为他的脸上是有什么缺陷，不曾想那帽子下竟是如此完美的一张脸。
这个展家的子弟，此时也用相同的状态，盯着林朔雪瞧着。两个人就这样在雨中，黑暗里，一言不发地静默对视着。
他们的眼中似乎都不简单，写满了心中所想。但是这个男子的眼中却没有流露出太多情感，只是目光有些认真，一动不动。
但是林朔雪此时，眼中却几乎暴露了自己的心理活动。
她瞪大眼睛的一瞬，已经被对方清晰地捕捉。
烟花消散了，此时男子脸上又只剩下了黑暗的阴影。
她正想说些什么，因为看样子男子没有想要说话的意思，而这样的氛围是有些奇怪......
一个极亮的巨大的闪电突然出现，再次将男子的脸庞照的清晰无比，他的眼中仍然是淡漠，但是突如其来的闪电让两人都稍微受惊，他的眼睛在被闪电照亮的一刻显露出了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
闪电的照亮使得林朔雪再次从另一种光线下清楚看到他的脸，也更确信了她的想法，这个男子的脸是绝无仅有的完美的，同时她也看到了他眸色的转变中一闪而过的关切，似乎是担心自己被闪电惊吓。
一瞬间他们完成了这些无言的交流。
下一刻，令人战栗的雷声像爆炸般响彻在了不远的天空。
林朔雪不由得受到惊吓，一闪而过的闪电已然消失不见，而此刻男子的面庞虽然再次隐于黑暗，可是动作却能看的一清二楚。
林朔雪不由得想要伸手去捂住耳朵，那把伞也从手中掉落，男子立刻伸出手，似乎想要帮助，保护她安慰她让她不至于那么害怕，因为这雷声实在太大。但他似乎立刻意识到了这样做不妥，他的手下意识地却去接住了掉下的伞。
雷声终于停了，远处也传来了人们的惊呼声。看来暴雨还在后面呢。
也许正因如此，趁着雨小，不远处的天空已纷纷飘起了祈福灯，人们害怕再不点灯等下就没机会了。
一盏又一盏温暖的橘灯从空中飘过，再次点亮了似乎是多事之秋前的夜空，他的容颜又逐渐变得清晰，在温馨的灯光下，他们又一次可以看清对方了。
城里所有的灯都亮了起来，这是每年花灯节结尾前的惯例，所有的灯会一起点亮，平城的天空格外漂亮。
林朔雪注意到了男子刚刚想要保护自己的举动，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容，而男子也呆住了片刻，似乎为自己的下意识的举动稍显懊恼，不过他立刻放松下来，眸色中的温情更多了几分，唇边似乎也有了一丝笑意，伞在他的手中，这一次，他拿起了伞，遮住了他们俩。
“你是展家的。”林朔雪说，她总得找个话题。
“嗯。”他答道。
他果然不爱说话，只是这样简单地回答。他的声音听上去低沉而柔和，清澈。
“你是......”他却一改往日的冷漠，继续说道。
“我是林家的。”林朔雪说，她也感觉到了对方不爱说话但此刻愿意和自己说话，“我叫林朔雪。”
“林，朔，雪。”他在口中慢慢重复着，他的声音，清澈中还有一丝清冽，“我知道这个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我一点都不了解。”她说，“当然，我曾经也想了解，只是，从来没有机会。”
林朔雪的性格从来是坦率可爱的，特别是在她能够做自己，不需要伪装的时候。她性格中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但是那多出现在她情绪低落之时。
“我叫展子陌。”他说。
展子陌，这个名字，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展，子，陌......”她也慢慢说，“你一定是展家的少爷，可是，展老爷似乎不愿意把你介绍给我们一起玩耍。”
“是的，我父亲对我有很多要求，我也有我自己的使命。”
“嗯......”林朔雪说。
林朔雪发现他的脸上再次出现了愁思，似乎多说了几句话，消耗了他很多能量一般。
她才发现，这个男孩竟然和她一样，也有挺重的心事。
“看样子，你的压力有点大呀。”林朔雪说。
“我们展家人，有我们自己的使命，每一代人都有，我们很少会有松懈的时候，并不是压力，只是习惯了罢了。”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林朔雪觉得他可能不会再想说话了。
雨越下越大了，雨伞已经无法很好地遮雨，她感觉她似乎也该往家走了。
“哦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答应到，与此同时，她想到了自己的身世，再次陷入了愁绪，也打算不再多说话。此刻，她只感觉更加痛苦。
“你怎么了？”展子陌却问了起来。
“嗯？”林朔雪说。
“你看起来有心事。”展子陌说。
展子陌的主动问话打消了她认为他不想再说话的疑虑，他竟然看出来了并且问出来了。
自己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一个主动这样问自己话的男子。第一是因为家里管得严，从没有男子能这样靠近她。第二是因为和朋友的交谈都较为皮毛，几乎不会真交心。
“啊，这也被你看出来了。”林朔雪说，“只是，雨越下越大，我想，花灯节大概也结束了，我的家人肯定很快会找到这里，我千万不能被他们看到和你一起在这里，我想，以后，有缘再见吧。”
展子陌陷入了几秒的沉默。
“嗯。”他说。
他把伞递给她，林朔雪接过伞，露出了一个非常友善，阳光，灿烂和可爱的微笑。
展子陌的眼中有些怅然若失，不过他的嘴角也呈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她的白裙在夜空中橘灯的照射下和黑暗的雨夜的融合之中也染上了些亮亮的色彩。她的身影，在雨中转过，乌黑清逸的发丝灵动地飞舞着。
她往后退，脸上始终挂着笑容，像舞蹈般转过了身，那个如仙子般灵动的身影，美轮美奂的白裙白伞和落下的白色水珠，黑夜的花海，一切就像一幅画。
这个身影，离展子陌越来越远，越远，就越像一幅画。
“林朔雪。”展子陌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停下脚步重新转过身，他的眼中装着那个飞舞的身影，说，“最近平城不太平，尽量少出门，注意安全。”
“嗯！”她明媚一笑，痛快地点了下头，“那你也小心。”她再次转身，走远了。
“大小姐......大小姐！”婢女的声音果然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