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黎姜薨逝
任仲侄子任嚚被其父任伯逐出家门后，和一些狗党狐群离开任城县，去了都城咸阳混迹。因盗窃、调戏女子，被卫士抓获，押送咸阳县衙。依据秦律，应施以黥、宫之刑，并城旦三年。咸阳县令乃中车府令赵高女婿，名阎乐。见任嚚巧舌如簧，相貌俊朗。便徇私舞弊，将其他泼皮依律所判，独为任嚚法外施恩，擅自留作家奴使用。后因任嚚略善养马、御與，被其泰丈赵高偶遇，专为御手。
任嚚察言观色，对主人极度阿谀谄媚，深得赵高赏识。秦皇二次东巡，赵高与上卿蒙恬、蒙毅兄弟留都城共同辅佐扶苏监国，心中芥蒂，莫衷一是。任嚚道听途说之后，与主人赵高曰：久闻蒙氏家族功烈震主，今亦依监国（扶苏）之势遏制大人，大人日后必危机四伏。赵高闻尔，诡异问曰：汝有何策？任嚚支开其他之奴，与赵高耳曰：待陛下归都后，大人可秘奏简疏，告陛下外巡之时，蒙毅、蒙恬兄弟煽惑监国（扶苏），指使公子将闾，欲加害公子胡亥。公子胡亥师从大人，乃一幼学之童。大人与其晓以厉害，必言听计从。待陛下观阅奏疏后，定会问及公子胡亥之因。公子胡亥依大人所授之语，禀于陛下，陛下势必会对监国扶苏、公子将闾、及蒙氏兄弟生隙，虽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事后亦会对其等冷落，疏远。到那时，大人因势利导，逐步得到陛下之宠，主宰众臣话语之权，借机灭掉蒙氏家族，便高枕无虞乎！赵高闻得，舌桥不下！过后，轻轻拍了几下任嚚右肩，会意而笑！
帝师越过皵山，过回里，达张格里。秦皇望到山坡之上，许多黔首正忙着采摘一种朱红色小果粒。传腄县县令曲罡前来问曰：黔首撷取何物？忙的不亦乐乎！曲罡答曰：回禀陛下，此乃当地一种果食，名为“莺桃”，食而酸甜适口，回味无穷。每岁仲夏穰熟，采期稍短，亦怕风怕雨，故每到此节，黔首早出晚归，忙的足不沾地。为之多摘下来，以篓背或牛與运至县邑或之罘港口，贾之好价，换取稷、黍。秦皇闻得，已垂涎三尺。县令曲罡快马前去，唤张格里里正，抬来两筐刚刚采撷之莺桃，献于帝妃及众卿品尝。
黎姜见鲜果晶莹剔透、小巧玲珑，与宫中曾品之“含桃”，毫无二致。趣曰：此不含桃之同袍？秦皇食之，酸甜脆口，鲜美无比。兴曰：确如含桃之味道乎！众卿亦尝之，上卿李斯曰：《礼记》之含桃、《诗经》之荆桃、今之莺桃，实则一果也！奈何生之地域不同，树种有异，大小色别，故命名多样乎！众卿皆附议认同。秦皇呼曰：本就一脉之体，因人而同实异名，岂不冗杂乎？昭令天下，统一为“嬴桃”之名。（秦亡后，后世改嬴为樱）。
再往前行，达高疃里。秦皇眺望北方，见三峰耸峙，崖危壁峭。问曰：此乃何山？腄县县令曲罡得令，上前回曰：启禀陛下，此山名牟山，乃阴主之领地。秦皇继问：阴主亦为何神？曲罡答曰：阴主乃风里希之化身。黎姜闻而泣曰：女娲娘娘创世造人，大地之母，神祇竟落于此山矣！秦皇握住黎姜之手接曰：爱妃仁慈之心，母仪天下，勘比女希氏。今既至此，朕不妨陪汝登峰，祭拜阴主如何？黎姜闻尔，感动不已！下辇跪谢帝恩。当晚帝师安寨驻跸肖古沟，次日破晓，奉常官员、县令曲罡，携三百虎贲，由高疃里里正引道，先行前往牟山。
朝膳毕，尚浴令为帝妃沐浴净身，尚衣令为秦皇置袀玄之服，黎姜置袆衣之裳。虎贲开道殿后，御卫左右护驾。秦皇与黎姜主车，司马行为御，驾七骥，携众卿乘與，由南麓始攀。
沿途林深壑曲，花艳藤绕。一番梯山架壑，终达洞天府地。神仙崖下，牟山洞前，便乃阴主之祠。只见女娲之神鸿衣羽裳、慈眉善容，端坐九霄之上。左手托一男婴，右手捧一女囡，作恭送人间之态。黎姜见状，虔诚之心，油然而生！
奉常已置备神案，三帛六牲，九鼎八簋。焚五蒿香，尊五齐鬯。上卿李斯颂辞，黎姜奉彝请于帝，秦皇主祭，众卿陪祀，三跪九叩，礼毕！
秦皇继登虎头之峰，观南龙瀑。过天阙，小憩鰲头之丘。问鼎蟠桃峰，一览众山隘。神清气爽，迁思回虑。呼曰：牟山可谓牟子国而名！今牟国已逝，牟山何存？既乃阴主所领，应为慈母之地，昭令赐改牟山为慈山。秦皇于峰顶亲种九棵麻栎，寓之国富民强，自己万寿无疆。黎姜亦栽六棵合昏（合欢）树，寓之己与帝百年恩爱，慈心母仪天下。
日跌下的慈山，达腄县治所，驻跸行宫。
二日，赶往之罘乡，五大夫赵婴、五大夫杨樛、方士徐市、之罘乡三老、有佚、游徼，及水丞王虎早已恭迎于港口。一万骑甲，两万步整装待发。秦皇见之方士徐市，问曰：尔斋戒可满？徐市答曰：已七十六日。帝切指一算，离戒满只剩五日。命郡守田丰、监御史姜律立即调遣楼船数十膄，帝师当日前往琅琊郡。
次日达琅琊郡，郡守无涯、郡丞王角、郡尉伍峰、监御史勾川携众官员恭迎于码头。秦皇令郡守无涯、郡尉伍峰，三日之内征集两千童男童女，命郡丞王角置备三千人一年所用稷、稻、黍若干石；牛、羊、豕脯腊，葵、薤等易储之蔬若干；备用服饰、绳索、耒耜铫镰等若干。再令监御史勾川调备楼船四膄，舵手水甲八百，庖厨、疾医各百余。
五日吉日，秦皇登琅琊台，祭拜山海之神，为徐市二次出海，寻求长生不老仙草举仪壮行。而郡县乡里之隅角，几千家黔首因孩子被征，生死未卜而暗自抹泪！
秦皇送毕徐市，竖日返都。郡守无涯、郡丞王角、郡尉伍峰、监御史勾川携众官送出城东三十里外。帝师一路向东，经潍县，过济北郡治博阳，未走来时之路，而折北取道东郡聊城县。
榴月之末，骄阳似火！无名（任器）随师傅嬴谷人于景室山论道访友已三月余。
这日与道友话别，欲归新甫山。下山后，师徒二人御骈车向东折北，过荥阳地界遇大雨，在五行山南麓之壁洞，避雨数天。天晴继行，摆渡过官渡河，达阳武县境。日暮经博浪沙之地，师徒二人仍于上次山顶幽洞过夜。次日一早，无名（任器）外出猎食，窥得山下芦苇丛中，人头攒动。出于好奇之心，无名（任器）悄无声息飞跃就近之处藏身。看到约上千覆面、黑衣劲装之人，执弩握剑，潜伏芦苇荡，鬼鬼祟祟，似乎要击杀过往行人。然有零星人與经过，确又相安无事。无名（任器）不明其理，回去禀与师傅嬴谷人。嬴翁闻尔，推度刺客所袭之人乃精心策划，非盲目之举。令无名收拾行囊，故意驾骈前往。至芦苇处，嬴翁于與上大呼：尔等何方之盗徒？青霄白日，隐匿草丛，欲行何为？闻知被觉察，丛中刹那窜出数百黑衣之人，由一头领所带，将无名与嬴翁团团包围。其中一人看到无名（任器），大惊失色！向其身旁头领贴耳秘语一番。头领闻尔，脸色亦大变。呼哨喝令，几百黑衣之人，瞬间遁入芦苇丛中。与此同时，数百毒矢如急雨般射来。无名见状，一跃数丈之高，拔剑半空画弧，以剑气抵挡飞来之矢。骈马之身、與上皆中矢，嬴翁素衣，满插矢头。只见其双掌上下合力，闭气下沉丹田，身上之矢须臾震飞，反弹于发弩之人，随着残叫之声，上百黑衣人倒下。嬴翁皮毛未伤，一飞冲天，连发数十掌，黑衣人被击毙大片。无名凌空而下，闪电般跃至黑衣头领面前，抓其裳领，一掀而起，掷于师傅足下。其余黑衣人见头领被俘，皆丟弃弩剑，磕头求饶。
黑衣手领被无名缚手，面灰土色，一言不发。嬴翁看骈马已死，数百黑衣人身亡。悔曰：罪过！罪过！生灵何错，竟遭涂炭。
一改怒色，正气凛然对头领问曰：汝之何人？吾与尔等素未平生！年岁尚浅，为何出手如此之毒？黑衣头领已缓过神来！怒曰：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氏，氏张名良也。数月之前，吾派仓海力士于此地击杀仇人嬴政，汝童坏吾大事！今之相见，岂能饶过？嬴翁追问曰：秦王嬴政，乃一国之君，尔与其有何深仇宿怨，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刺杀之？张良继怒答：灭吾韩，破吾家，不共戴天！嬴翁闻尔憾曰：汝之心胸，未免狭亦！数百年来，七国纷争，民不堪命。秦能一统六国，止戈散马，黎庶之福也！汝若刺杀所成，天下岂不大乱乎？秦皇决不能杀！张良闻得，理屈词穷。憋屈而曰：既为汝擒，如何杀戮，死而无怨！嬴翁善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乎？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亦。令无名为其松缚，放之！张良拱手致谢老者不杀之恩，临行问曰：若秦主日后暴戾恣睢，置黎庶水深火热之中，可否刺之，反之？嬴翁回曰：如实尔言，天下皆可诛之！张良欣然，带众黑衣人而去！
秦皇所携人马，穿赵地邯郸，向西途上党，达河东郡郡治安邑。郡守魏华令郡治五十里外黄土夯道，清水洒驰，率众官员跪迎东城门。当晚驻跸安邑行辕，郡守魏华献数百坛汾浆于帝。二日，达蒲坂德水（黄河）渡口，监御史杨超已征备上百膄官船，帝师渡过德水，视察骊山皇陵修筑所况，返回都城咸阳。
几月来，任仲一边安排田啬夫率部分厩丁与驻防兵甲为所种之田取水灌浇、锄草。又
至骒马发情之期始，便与厩总、厩副，巫马，众厩师、厩丁忙的不可开交。恭送秦皇下岛后，日夜往返厩棚，确保所有骒马与种马交配。待交配骒马半月后，任仲令厩丁分批将所有骒马依次排开，拉起马尾，细观
脐部腹中之线。将马毛闭合、覆盖腹中线之骒马置一处，马毛中开细缝、手摸突起之骒马再置一处。几天后，将马毛闭合之骒马，与种马重新交配，直至腹中之毛开细缝。来来回回，一直忙到孟秋。期间，任噐一心跟着父亲现场观摩，有不懂之处，问询父亲及几巫马官员。
夏日青草茂盛繁密，鲜嫩味美。在骒马，种马交配时日，除当日发情骒马，及与之交配种马留置厩苑，其余众马皆整日放牧于北丘，饮水后海之东岸。亦有牧中骒马突然发情，与种马天然交搆。日暮归厩，骒马夜料一斗粟、一斗菽、一槽饮，受孕骒马加一斗粟；种马一斗粟、二斗菽、二槽饮；驽马无料无饮。受孕骒马，厩丁三日刷洗一次，促其血液循动；兽医五日柔抚马乳头、腹部一次，备以日后哺乳儿驹所悉。
不日，少府卿冶金署派金官十数名，与胶东郡铁官衙之右采铁几十差官，协同成立矿业，征集数千役工，于南丘和后海西岸，开始掘采石灰石、五彩晶石。半月后，官船运走第一批石料，经转附码头转会稽港，再至咸阳古渡，装铁與送达冶金总署。
清明时节，计陌沁祭拜母亲后，托付父亲计章与丫鬟照看小霞（风思齐），跨赤胭良骥前往蒙阴艾山，祭奠亡夫蒙桓。阴阳相隔已十一年，陌沁伤心不已！泣述己对亡夫之思念；乐陈这些年秦之昌盛，义女小霞茁壮成长，安适如常，定会秉承将军遗志，效命国家。亦告知腊冬偶遇任仲，欲续姻缘事宜。返回莒县后，陌沁尝试教习小霞武功，父亲计章亦启蒙开授《仓颉篇》。
秦皇回咸阳次日，便收到中车府令赵高所呈秘疏。秦皇阅之，赫然而怒！先传公子胡亥前来，问曰：汝师所奏尔下堂途中险乎遇刺，可否属实？故亥战战兢兢，哭曰：禀父皇，确有此事。那日散学后，已薄暮冥冥。宦人护儿臣走出学宫，过廊之时，突遇两刺客。宦人与刺客打斗之时，儿臣乘机退至学宫，述于吾师赵高。赵高疾呼，侍卫即至。刺客于廊内杀死宦人后，前来追杀儿臣，被
侍卫击毙。赵高撕下刺客覆面，宫中有侍卫认出乃吾长兄扶苏侍从秦丑，与公子将闾待从秦卯。因父皇不在宫中，以免打草惊蛇，祸起萧墙，师傅赵高令暂且秘而不宣，待父皇归都再议。
秦皇闻得，复传嫡长子扶苏，七公子将闾前来。秦皇怒曰：汝二人胆大泼天，为何要加害十八弟？如实招之！二人闻尔，唬得魂飞魄散！扶苏颤曰：父皇所言，儿臣着实不敢当，请陛下明示！秦皇愤曰：汝二人侍从秦丑、秦卯何在？扶苏、将闾闻得，皆莫名其妙！先后答曰：侍从上百人，此二人亦不是管家，每日其行使何差，皆由管家吩咐，故不知悉二人动向。秦皇见扶苏、将闾之神情不像诳言。令御卫将两公子各自管家招来问询。方知秦丑、秦卯数月前皆已告假，不知去向。
秦皇满腹疑团，不能决断！深知众公子背后有人挑拨离间，推波助澜，由此想到了蒙恬、蒙毅兄弟。千虑一失自认为：胡亥童言无欺，刺客之事定有发生。非扶苏、将闾心中有鬼，指使下人所为，即乃蒙氏兄弟代扶苏暗中策划之举！
择一时机问罪，责令公子将闾发配骊山，协助少府令章邯监造皇陵。蒙恬、蒙毅辅佐扶苏监国不力，免去蒙毅上卿之职，降为太仆右丞。蒙恬边戌上郡肤施，非皇命不得返都。公子扶苏虽未被责罚，却不再被重用，闲置在府邸。
赵高闻悉，暗自窃喜。对任嚚更加重用，任嚚乘势欲拜赵高为义父。赵高一宦人，本无儿，只有过继家兄一女。任嚚既然自愿弃祖认干，赵高何乐不为？便收其为义子，改任嚚名为赵嚚，为其娶妻置室。
扶苏其母郑姬亡故后，乃黎姜一手扶养长大。故母子情深！黎姜随秦皇归都没几日，见扶苏整日闷闷不乐，问其因？方知事情原委。便于枕边向秦皇谏曰：扶苏刚毅勇武，仁义忠厚，岂会作出加害幼弟，有悖纲常之举？必有人嫉妒其位，蓄意嫁祸其身！况公子胡亥一面之词，其情可疑？秦皇闻得，起身怒曰：汝之后宫，岂可涉政？令宫人更衣，拂袖而去！黎姜被帝冷落，郁郁寡欢！胸生闷气不畅，又为扶苏焦心劳思。不日生重疾，半月薨于咸阳宫。秦皇追悔莫及！为黎姜以国母仪制，暂安骊山。待皇陵筑成，再行厚葬。并下昭己为黎姜守孝廿七月，三年不远巡。
转眼已到仲秋，粟、稷、黍、稻皆已成熟。任仲一边安排众役割草、晒草，以备群马冬食。一边抽出部分厩丁，与驻防兵甲联合收割种物。一天早上，有役丁发现稷、稻有被盗割的痕迹，便报与田啬夫。众人猜疑乃莒里黔首所为！部都尉宋武义愤填膺，欲带兵甲前往莒里之舍，搜寻抓拿偷盗之人，被任仲知悉拦住。对众曰：即使窃稻之人乃莒里黔首，其盗后回去必藏匿极隐。况莒里亦种同样庄稼，搜出来定会说乃自家所种。由此，必会与莒里众黔首发生争论，反被倒打一耙，落下官甲欺民之声！众人闻尔，亦觉有理。任仲与宋武商议，双方加大人力，尽快收割归仓方妥。
庄稼割毕，葵、藿、薤、韭、葱、曼箐、芋、瓠、如菰等蔬菜亦到了翻收的时节。众役兵甲又是一番忙碌，皆收取入库。
深秋天气渐凉，正是马匹增加膘情的重要时期，任仲责令料监为骒马夜料加一斗粟，受孕骒马再加一斗菽，种马亦加一斗粟，料里适添少许粗盐。安排巫马带兽医定期为群马灌清肺之汤，草丁早晚燃干艾草，驱逐蚊虫。杂役为马匹修剪蹄甲，水役夜间饮马，凉水要添汤加温。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转眼已到十月初一。这一天，乃秦之岁首。尚浴令为秦皇沐浴净身，尚衣令备玄衣纁裳，新通天冠，挂冕旒，为帝更衣。文武百官分戴高山冠、法冠和武冠，服黑色袍服，佩绶。吉时，奉常执神案、供礼，秦皇携百官举祭天之仪，祈祷新岁风调雨顺。礼毕，赐国宴，君臣同乐！
这一天，举国同庆！养马岛上，牧师署与驻防营联合同欢。杀鸡宰牛，烹羊煮豨。食鱼无反，觚觞交错。任仲举觥致辞，感谢众官员、差役、兵甲一年来的辛劳，愿来年养马岛儿驹成群，蓬生麻中，战骥逐隊指日可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