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崇祯，稚齿小儿也
辽东的半边天都漏掉了一般，好像是瀑布从山巅倾泻而下，携带无无穷伟力，狠狠砸向地面。
冲刷天地，也冲刷血色，霎时间，天地之间，除了雾蒙蒙一片，所有一切都消失了。
此刻，宁远城也已经是暴雨倾盆。
当多尔衮终于下定决心出军辽河之畔的时候，今日的大明皇帝行在，也和往日一般忙碌，好似没有任何变化。
临时行在是一个三进大院，第一进院子专门隔出来，左侧一排红色厢房是诸臣将官侯旨的地方，右侧一排平房是专门用来接收各地奏本和朝廷急递文书的地方。
皇帝不在朝中，各地的奏本便直接往宁远城传来，内阁在史可法的坚持下，专门开设了一条铺兵专线，传送给皇帝的奏折。
太子监国，也只是名义监国而已，没有人真的当真。
整日里，第一进院子进出匆匆的亲卫和铺兵几乎不间断，负责送奏本的几个小太监几乎不做停歇，一路小跑着，给皇帝送去最新的文书奏本。
第二进院子，入门连接着一圈回廊，中间是铺满荷花的池塘，里面崇祯专门饲养了数条黄金龙鲤鱼，还有几只黑色鸭子，回廊两侧是繁茂竹林，正堂上房便是皇帝日常办理公务，接见臣子的所在，两侧的两排高大厢房，是按照皇帝的要求，收集了各种文书资料。
第三进院子，便是皇帝的临时寝殿和后花园，外人止步。
此刻，外面暴雨倾盆，崇祯正在给内阁批复奏本——关于蒙学，以及国子监增设算术课程的改革。
近两个月以来，崇祯已经多次给内阁做过要求，如今第三次方案提上来，崇祯终于从中看到了一点步入正轨的迹象。
改革，尤其是关于科举改制，事关儒学道统，士大夫的命根子，饶是崇祯也不敢直接大张旗鼓的提出删改，只能从小的方面慢慢的试探，例如将壹、贰、叁等数算汉字改革成为1.2.3等简易数，在蒙学中增加算术的课程权重......
“慢慢来吧，”崇祯打算处理完辽东的事情之后，等回到北京城，再开始着手进行试验性小范围的制度改革。
“陛下，”王承恩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曹总兵到了。”
“让他进来，”崇祯将批复后的奏折收起，放在一边归档处。
外面暴雨倾盆，曹变蛟身着重甲，水流直接顺着甲胄的缝隙和铁皮流下，腰间的玉带缀了长剑，剑鞘上铜扣也光芒熠熠。
向来，御前不得见刀剑，但是崇祯抵达辽东之后，便免了这条规矩。
战事频仍，诸官皆疲，有些虚务便也不用遵守。
而且，在全知之器下，没有人能掩藏秘密。
刺杀？
不存在的。
“准备好了？”崇祯端起温热的茶盏，满饮了一口，才看向自己的爱将。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陛下下令便可开拔，”曹变蛟顿首躬身，虽然甲胄在身，免了礼数，但是曹变蛟仍旧恭敬。
“大雨倾盆，有影响吗？”崇祯好似在明知故问。
“陛下，”曹变蛟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千余精锐，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就算是天上下刀子，也没有人会退后一步！”
“另外，三天前出发的李辅明和王廷臣，刚刚传回了消息，各自已经抵达了目标所在！”曹变蛟继续道：“幸而在陛下有先见之明，让两人率部提前出发，不然的话，依照现在的天气情况，就算是半个月时间，炮兵和军匠恐怕也无法抵达目标地了！”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兵者之事，更是如此，”崇祯对于曹变蛟的奉承，倒是没有反感，真心与否，他听得明白：“传令下去，一刻钟之后大军出发。”
“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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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倾盆而下，辽河水位快速上涨。
会盟所在地的娘娘宫其实是位于出海口的一处孤岛，全岛方圆十余亩，两侧是湍急奔腾不休的辽河。
此时，辽河东岸，一处高地，多尔衮率领手下镶白旗精锐已经抵达。
“陛下，当下水流湍急，崇祯应当不会登岛吧，”硕托紧随在多尔衮身旁，望着远处湍急的河流，心中暗暗叫苦——这样湍急奔流的辽河，一个不慎便是船毁人亡的下场！自己跟随多尔衮上岛，真是苦煞也！
鳌拜站在多尔衮身后，一言不发，只等多尔衮的命令。
“派人去探一探，”多尔衮望着湍急的河流，面色冷峻，没有一丝动摇：“去探一探崇祯在哪里了？”
“嗻！”硕托得了命令，转身离开。
出发之前，多尔衮也曾担心大雨的影响，但是崇祯就在眼前，多尔衮知道此次错过，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而且，多尔衮自问，就算是刀山火海，洪水滔天，满州骑兵仍然远胜大明！
所以，他还是决定把握这次机会！
“陛下！郑亲王那边派了人过来，”卫齐上前一步，低声向多尔衮汇报。
“带过来！”多尔衮眸子映着远处阴沉的天空，雨水好似被直接从天空倾倒下来一般，无穷无尽。
不多时，镶蓝旗左营甲喇章京，李永芳第五子巴颜跪在多尔衮的身后：“拜见陛下！”
“郑亲王派你过来做什么？”多尔衮没有回头，仍旧望着远处滔滔江水。
“陛下，大雨瓢泼，泥沙俱下，战马骑兵皆不能动作，若是此时开战，则于我不利！”巴颜跪在那里，语气恭敬：“郑亲王担心，到时候大战一起，则战马拖累，骑兵无法发挥作用！”
“战端未开，便示敌以弱，这是亲王所为？”多尔衮声音骤冷：“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听朕旨意，全军立刻开始向着明军冲锋！若有违抗者，死！”
“奴才，”巴颜低着头，语气明显一滞：“遵旨......”
等巴颜退下，远处马蹄声响起，而后卫齐身着轻甲，浑身湿漉漉的进入厅中。
“陛下，探马得报，崇祯已经登岛了！”硕托气喘吁吁，明显是一路疾驰而归。
“登岛了？”多尔衮闻言一愣：“千真万确！？”
“是明朝的三帆宝船，明显是从登州府而来！”硕托点点头：“斥候从远处亲眼看到身着皇帝服的男人登船，往岛上去了。”
“哈哈哈，崇祯真是如稚齿小儿一般！”多尔衮朗声大笑，满是计划得逞的快意：“立刻通知祖大寿和济尔哈朗，渡河渡河！！！”
“陛下，是要围攻娘娘宫吗？”硕托仍然有些不解。
“济尔哈朗和祖大寿的目标，宁远城，”多尔衮眸中满是得意，唇齿开合：“朕将率军在这里，陪他崇祯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