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当今君父，乃真天子也！
是夜，
松山城城头火把连龙，亮如白昼，城中千总及以上的将官都被洪承畴集合在城头，其余百户以及士卒都在校场集合，
连同战马都在这大雪纷飞的天空下，静静肃立着，雪花落在战马的鼻头，一个轻轻的响鼻之后，雪花飘飞，又落在了战士的肩头。
整个校场，所有人都抬着头，看着高处的城桓，那里矗立着五门大炮。
“听说皇上的亲笔手谕到了，上面有皇上的亲笔签押......”
“我们在这里做什么？”
“总督大人要按照圣上的指示，炮击金军大营！”
“这种事情......呵！”
“听说当朝皇帝刻薄寡恩，但是还未有听过哪个皇帝能够亲笔写信给臣下的，还用上了自己的名讳！”
“事出有因罢了”
“可是，皇上的办法，真的有用吗？”
“嘿，难说！”
“拭目以待吧！”
“诺，看着吧，那不是已经要点炮了！”
校场上的声音飘散，好似被寒风刮到了城头，又落在了洪承畴的耳中。
这位蓟辽总督心中明镜一般，谁都知道皇上的那种办法，不过是痴人梦呓罢了，连同邱民仰，王廷臣，曹变蛟三人都知道，远在数千里外的皇帝，怎么可能知晓战场上的形势？
如今，众人的行为，不过是四个字，
聊慰上意罢了！
但是，不论如何，洪承畴已经下定了决心，待三轮炮击之后，整个松山城便城门大开，要拼死突围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寒冬的凌冽气息全部吸入胸肺之中，洪承畴脑海瞬间清明。
“开始吧，”洪承畴点了点头。
“遵照旨意，炮击金军大营！”曹变蛟甲胄齐备，按下腰间长刀：
“西侧炮口，东三指，仰三寸！”
“东侧炮口，西四指，仰两寸！”
“中门大炮，后撤一步，仰五寸！”
骨碌碌......随着曹变蛟的口令下达，松山城头的五尊大炮缓缓的调整方位，校准角度。
曹变蛟的喉结上下滚动，整个天地都好似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准备！”
火折子擦出的火光闪烁，炮管尾部的凹槽内，黑色的火药静置其中，一根灰白色的引线从其中延伸出来。
“点火！”曹变蛟的声音不大，但是城头的令旗在挥舞。
哗啦啦！
令旗声动。
火光急速吞噬，引线在众人的眼中迅速的变短，不过三息火光直接窜入炮管，
这一瞬，天地静谧！
整个松山城头，众将官在这一瞬间，都在不约而同的祈祷，自己那个远在京城的皇帝殿下，不是在痴人说梦！
在这一刻，众人多么希望，他是真的上天之子！
砰！
先是一声闷响，在炮管中响起，而后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五尊大炮黝黑的炮管口，白光骤起！
仿佛天地都在这一刻被炸开一道口子。
轰轰轰轰轰！！！！！
乌黑的炮弹挟耀眼的光芒，破镗而出，直奔百步之外的金军营地而去。
此刻，松山城头，所有人都抬起头，死死盯着破空而去的炮弹，眸中闪烁着希冀和激动。
“别他娘的愣着，”曹变蛟是整个城头唯一一个还可以保持冷静思考的：“炮手听令，准备第二轮齐射！”
哗啦啦！
随着曹变蛟的暴喝，城头炮兵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再次填装炮弹。
“校准角度！”
“准备点火！”
“射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曹变蛟的口令更加简洁，同时力度更强。
方才的一瞬间，在炮弹出镗的那一刻，曹变蛟觉得，也许，真的有那么一丝可能，皇上的微操是正确的！
轰轰轰！！！
在众人愣神时候，第二轮齐射已经爆射而出。
“跟换子炮镗，准备！”曹变蛟双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但是语气已经冷冽至极。
“校准！”
“点火！”
“射击！”
轰轰轰！！！
洪承畴抬起头，望着炮火向着城下金军营地倾泻而去的场景，因为紧张，指甲嵌入了皮肉之中，渗出丝丝鲜血，都未曾察觉丝毫。
————
“那是什么？”金军营帐中，夜里出来放水金兵抬头看到黑暗夜空中闪烁而来的亮点，眸中有些疑惑。
下一瞬，轰隆的声音终于传到耳边......
金兵的眸光，从疑惑变为了震惊，而后便是惊骇：“敌袭！”
在金兵惊骇交加的呼声中，炮火已经在眸光中越变越大，火焰的炙烤，好似已经有了切肤之感。
砰砰砰！！！
金军的中军大帐位于营地中央，此刻，在炮火的倾泻下，没有丝毫的抵抗和反应，火光已经冲天而起。
阿济格是在睡梦中被热醒的，在他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中，辽东的冬日从来没有如此灼热过。
睁开迷糊的双眼，下意识的阿济格想要呼唤自己的亲兵。
轰隆！
营帐的支架从中间折断，阿济格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死死压在了营帐最里面。
“营救王爷！”
金兵的惊慌失措只是暂时的，在第一轮炮火侵袭之后，已经有都统以及众额真开始率领手下摆开阵势加强防守。
而最重要的，便是营救被压在帐下不知死活的多罗武英郡王。
“先把火扑灭！”
一旁的都统马隆戈指挥着手下：“来几个人，把大帐抬起来！”
火光冲天，纵然焦急万分，但是众人依旧无法近身，更别提营救阿济格了。
轰隆！
远处，炮火声再起。
马隆戈好似感受到了什么一般，扭头看向黑暗中的松山城方向。
数枚炮火，在黑暗的夜空中，携带着耀眼的流光，急速向着自己的方向呼啸而至。
那种灼热和猛烈，好似扑面而来。
“妈的！”
马隆戈勒马而立，望着迎面而来的炮火，除了下意识的一句叫骂，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轰的一声巨响。
仍旧是以阿济格的中军大帐为中心，数枚炮弹砸下，
方圆数十步，尽是火光。
而马隆戈方才所在的位置，
此刻已经是空无一人，连同其座下的战马。
都消失不见。
只有一堆红白烂肉以及不知名的被熏得焦黑的甲胄。
此刻，松山城头上，寂然一片。
“千里镜，千里镜拿来！！！”洪承畴浑身都在颤抖。
其实不用千里镜，整个松山城头，众人已经看到，百步开外，金军营地一片大乱的场景。
“当今君父，乃真天子也！”邱民仰呢喃一声，双腿一软直接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