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长公主邀
众人迎文华长公主时，顾老夫人也匆匆赶来。
顾老夫人脸上笑出褶子，福身行礼：“老身见过长公主，长公主……万福。”
弯腰时微微停顿，却始终没听见文华长公主开口。
她只得继续俯下身。
目光在身前皇家公主身上的裙摆间扫过，只觉连那宫裙的刺绣都颇具皇家威仪。
文华长公主来大将军府并非本意，她有意为难顾家人，将自己心里的不愉发泄出来。
现下她仪态端方地站着，还同谢泽妘拉着手，却并不叫人扶起顾老夫人。
谢泽妘在旁边挣不开长公主的手，便微微侧身，避开婆母的礼。
一旁顾家兄妹见状，心底微微一紧，文华长公主此番行为，当真下了祖母面子。
直到谷顾老夫人结结实实行过礼，文华长公主才居高临下道：“太夫人快起来罢，何必如此多礼。”
“……是。”
毕竟年纪大了，昨日还晕厥一场，顾老夫人身子骨不太好，一时竟起不来身，被顾青钊与顾洛云一左一右搀扶着站起来。
好歹是婆母，谢泽妘原本想自己上前搀一搀，手上被握得紧了，她看向文华长公主。
这位皇室公主仪态端方，眉目凌厉，看过来的眼神轻飘，却叫她迈不开步子。
谢泽妘一顿，心下轻叹。
她进京不到一月，加之身份低微，虽有大将军夫人的名头顶在前头，那些最看重出身和规矩的命妇贵女明面上笑意盈盈，私底下不乏闲言诋毁。
可那些人碍于长公主爱重于她，不敢过分为之。
文华长公主待她实在是好，给她体面，为她撑腰。
这份好，叫她受得有些惶恐。
文华长公主问谢泽妘：“听闻顾大将军伤重，你连我的请柬都拒了，我实在放心不下，便趁今日无事，亲自来看一看你。”
谢泽妘笑得温柔：“劳您关心了。”
一面说着话，将文华长公主迎进门，坐在正堂里，好生奉了茶，顾老夫人适时开口恭维：“今日您大驾光临，真是教我将军府蓬荜生辉。”
文华长公主端着茶，端方道：“顾大将军为国之重臣能将，大将军府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太夫人过谦了。”
顾老夫人噎住，甚么小门小户的，真是叫人听之不适。
同是小门小户的谢泽妘却淡然自若，自顾饮茶，她对自己的出身从不避讳，只是也有些纳闷，长公主今日瞧着很是气势凌人，她过府所为何事？
文华长公主酌一口清茶，抬眼转身看向顾洛云与顾青钊兄妹：“早就听闻大将军一双儿女很是不凡，今日得见，果真不是寻常。”
顾青钊与顾洛云没想到长公主突然提及自己，很是受宠若惊。
顾青钊一派温文尔雅：“长公主谬赞。”
文华长公主微微一笑：“听闻你在白云书院读书，师从哪位大儒？”
顾青钊：“学生师从方参汝方先生。”
文华长公主颔首：“方先生是个博学之人……正巧，本宫次子师从白云书院叶大儒，你与吾儿也算是同窗，四日后本宫生辰宴，不妨与吾儿谈论一番学问。”
这是有意邀顾青钊赴长公主府的宴会了。
顾青钊面上不显，很是得体地起身道：“这是学生的荣幸，多谢长公主。”
顾老夫人闻言一喜。
顾洛云却心下微动，方才长公主夸的可是她与兄长两人。
谢泽妘放下茶盏，侧头看向文华长公主。
文华长公主嘴角勾着不深不浅的笑，看不出什么真实情绪，转头又问起顾洛云读得何书，平日喜爱顽些甚么，可有甚么擅长之处。
顾洛云笑语嫣然，一一应答，瞧着很是大方，丝毫不见与谢泽妘对上时的无脑愚蠢。
不出意料，文华长公主也叫顾老夫人带着顾洛云，到生辰宴那日去长公主府玩耍。
顾老夫人与顾洛云自然欣喜应下。
谢泽妘一直不曾说话，她看明白了，长公主这是亲自给顾青钊与顾洛云兄妹下了请帖？
转念一想，之前骠骑大将军府只自己得了请柬，这是虽长公主有心为之，可自己毕竟推拒了。
顾持明毕竟是重臣，府上无人赴宴，难免会被人看作是长公主府不待见，或是大将军府跋扈。
顾青钊兄妹几句话得了邀请，也并非不合理。
谢泽妘沉吟之时，那边文华长公主已经与顾老夫人寒暄完，放松了音调：“本宫今儿来也并非只为一睹大将军子女风采……妘妘，几日不曾见你，我一直盼着与你多说一说话呢。”
谢泽妘不再多想，笑起来：“是臣妇疏忽了您。”
文华长公主嗔她：“什么臣不臣的？不都与你说过，你我投契，咱们便以姐妹相称。”
长公主的姐妹，谢泽妘并不敢随意应。
但她心中知晓文华长公主对她的喜爱，也很乐意同为人爽利的长公主亲近：“泽妘能得您看重，心中也很欣喜。”、
长公主看着面容温婉、笑如春风的谢泽妘，这般乖巧纯善、温柔可亲的女子，还是她小儿子的救命恩人，真是叫人分外喜爱。
只是……佳人更易遭人觊觎……
思及宫中那位，文华长公主不由暗暗叹口气，真是叫人头疼。
坐着的顾老夫人与顾家兄妹听着二人说话。
往日只是听闻，如今亲眼见谢泽妘如此得长公主青眼，顾老夫人浑浊的眼眯了眯。
顾洛云得以赴宴，心中正美，不由畅想日后做主子娘娘的盛景，对谢泽妘的得意不以为意。
顾青钊低垂着眸子，眼睫微一颤动，心中不知在思忖什么。
送走文华长公主，谢泽妘专心在府内照料顾持明。
顾持明这几日时而清醒，但更多时候一直昏迷。
府医孙大夫叹气：“也是好事，大将军不至于时时清醒着忍受疼痛。”
宫中燕昶派了专供御前的御医也过府为顾持明诊脉施针，虽不能挽救性命，却也能延绵几日，缓解一番顾持明的伤痛。
顾青钊放话要贴身照顾父亲，碍于谢泽妘同住正院，不好长留，便日日晨起到正院请安，直到日落时分才离开，一日不落。
府外已经有了顾青钊纯孝的传言。
顾老夫人也因儿子整日唉声叹气，夜夜不得眠，唯恐次日醒来便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直到文华长公主的生辰宴那一日，才提起精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