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周末,我在发廊洗头,反正在这里办的卡,隔三岔五地洗个头,小姑娘们松软的手指边洗边按摩,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展和放松,这也是一个中年男人隐秘的一点小乐子。
“梅妮,好了没?过来帮忙卷发卷。”有人招呼洗头的姑娘。“哎,快了。”头顶传来清个凌凌的声音。
突然,象有无数条蚯蚓奋力爬进我的左耳洞,身边的世界不复存在,我整个人都掉进了大海中,波涛拍岸,巨大的晕眩感让我竭力蹦出几个字:“我操,你冲我耳朵干嘛!”
我一跃而起,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偏过脑袋摇晃着,使劲儿控耳洞里的水。
我用毛巾边擦边狠狠瞅了洗发妹一眼,新来的,以前没见过。
毛茸茸红扑扑有着原始气息的脸,拼命挤着讨好的笑容,两颗白生生的虎牙,小胸脯圆鼓鼓地,她害怕又央求地看了郑脸两眼,慌忙低下头,用脚去搓地,半句话也不会说。
老板阿玲走了过来:“笨死,走开。”
洗发妹歉意地看了我一下,双眼盛着些水份,象小猫般,轻手轻脚地走了。
走出发廊,老婆张琳发来微信:“照顾好郑晨,过了这学期,秋季就升高二了。”
我简短地回了句:知道了。
却没好气地想,谁让你主动去医疗支边?你不知道儿子上高中很关键么?你是内科一把刀,就你高风亮节呗?
不过我们早已过了争吵的年月,有了孩子后,白天找了个不住家的保姆,晚上张琳上夜班就只能带着孩子将我往医生值班室一塞。
我那个时候天天跟在局长后面指着升副科,哪顾得上家务孩子柴米油盐,张琳有时候做台大手术要六七个小时,饭都顾不上吃。
象一本小说里写的那样,俩人一张嘴就吵,刻薄的言辞成了我们最有力的武器,我们互相太熟悉了,因而刺伤彼此的刀刃格外锋利,弹无虚发,沉重打击了对方和自己。
到最后,两个人变成了两条不相干的鱼,在屋子里游来游去也不会溅起一丝水花。
回到家,我隔着门缝,看到儿子郑晨趴在桌子上学习,如一纸钉在桌前的剪影。
我长长出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拿纸巾捻成小长条够到耳洞里吸残存的水。
我儿时掉过池塘,刚刚我觉得自己要被淹死了,太恐怖了。
我得记住这个梅妮,下次可千万不能再落在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