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年修得谢听风
今日的漓州,分外热闹。
清晨有数匹快马疾驰入城,豪掷千金,订下了临江阁最顶层的位置。
同时又找了醉春楼两位头牌花魁,一弹曲儿,一跳舞。
他们皆操着河内口音,说是来自北地。
紧接着,不知谁放出消息,说是怀州年轻一代剑道第一人,此刻已在城外漓江,中午便要进城。
怀州与漓州,相隔其实并不算太远,千里之遥而已,快则三五日,慢则十天半个月,总能到达。
怀水与漓江相切,两地据水事而通商,有走南闯北的商贾,见过些大风大浪,自然晓得“三境之下无敌”的谢禹。
对于普通人来说,见过这位的风采,乃是一种莫大的殊荣,若能攀附两句,更是能够引为茶余饭后的骄傲谈资。
丹阳侯府地处漓州北城最繁华的地段,一路行过府衙中大街,校场与旧菜市口。
陈宣听“谢禹”这两个字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听说了吗?谢禹来漓州了!”
“谢禹是谁?”
““十年修得谢听风,百年修得李观澜”的谢听风,你都不知道?”
谢禹,字听风,时年二十四,英俊潇洒,一表人才,乃怀州首屈一指的青年俊彦,无数世家门阀的择婿热门对象。
“就是怀州那个耍剑的小白脸儿?你早说不就行了吗!”
“嘘,这话可不兴讲啊,不要命啦你?”
“那谢禹一剑能把你斩成七七四十九块儿你信不信?”
“不信……”
“谢禹长得真有那么好看?”
“肤浅,人家不光好看,实力更强,敢说他难看的人,都被杀了,能不好看吗?”
“哈哈,开玩笑开玩笑……”
“不说别的,修仙之人高来高去,谢禹倒是那些个世家子弟里,为数不多经常露脸的人物了,就算是凑热闹,咱也得去看看。”
“他来漓州做啥?”
“此人生平好斗,跑来咱们这儿,自然也是寻对手来了呗!”
“谁配当他的对手?丹阳侯府的小侯爷,没听说练功有多厉害啊,倒是经常遛鸟赏花,不过从来不逛青楼,只收个唱戏的角儿养在侯府,他那般癖好,啧啧……谢禹怕是下不去剑,哎哟……”
碎碎念的人忽然捂住嘴,发出痛呼。
吐出口中异物,方才打得他唇舌剧痛发麻的,竟是枚炒熟的花生米。
“谁人扔的花生米?”
陈宣运转真气,周遭之人皆被巧劲挤开。
好不容易到了侯府,发现门口亦是被众多车马大轿堵住。
外面或站或坐,拥满了人。
陈宣朝大门口走去,众人便眼睁睁看着那些方才还凶神恶煞的侯府护卫,立刻笑意盈盈的将门打开。
“这些人……”
陈宣眼神一挑。
一名守卫立刻回答道:
“还不是因为那谢禹,对方晌午入城,在临江阁设宴,请了不少人去,此前他的随从也来侯府递过请帖。”
“这事儿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现在不少漓州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想求一求小侯爷,让他赴宴之时,带上一带,好一睹那谢禹的风采。”
陈宣当即无言。
他的确没有想到,此人居然如此受欢迎。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越是传得沸沸扬扬,便越容易吸引好事人的目光。
天底下哪有不喜吃瓜看热闹的人呢?
“辛苦了!”
陈宣踏入府中。
那名守卫躬身笑了笑,立刻又变得凶神恶煞起来,视线在人群中来回扫视,生怕有什么宵小之徒浑水摸鱼。
宁云清习惯在前厅会客,想必此时面对那些狂热的“跟风党”,也是头痛至极。
陈宣径直走到前厅,果不其然,里面坐了一大堆身着华贵袍服的男女老少,都是这漓州城里的达官显贵们。
“小侯爷,老太君说身体不适,让你赶紧去看看。”
陈宣一副匆匆忙忙的焦急神色。
宁云清顿时面色大惊,忙不迭站起身来,冲着在座之人拱手。
“诸位抱歉,本公子得失陪片刻,来人,好生伺候着,决计不可怠慢。”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连道不敢。
既然是侯府的老夫人,侯爷的老母亲身体不适,他们哪里敢拦住宁云清。
出了前厅,陈宣在前头引路,宁云清走在后面,绕道至中庭长廊,后者嗔怪道:
“你敢咒我祖母?”
“老太君洪福齐天,有气运庇身,哪会被三言两句所影响,你在那劳心费神,若无我解救,才是受罪。”
“你应该感谢我!”
陈宣头也不回,宁云清越发觉得奇怪。
“我怎么觉得,你才是公子,我反倒是你手下的门客?”
“朋友之间相处,不应该是这样的吗?莫非你要我把你当神供起来?”
“那倒是不必……”
两人走到静心小筑,进了阁楼,宁云清神色放缓,慵懒的伸了下腰身。
陈宣捧起上次没看完的书,往榻上一坐,吩咐道。
“愣着作甚?煮茶!”
宁云清刚要发怒,忽然想起了什么,老老实实的煮起茶来。
“我此前让你抄的经书,抄完没有,祖母她老人家,看书忒快了,近日颇为迷恋那些精怪故事,本公子实在难堪其重也。”
陈宣从怀中摸出一本册子。
“两卷共十三则短篇小集,全部抄完。”
“另外,我今天帮你收拾了一个碎嘴子的家伙,可值得你奉这一杯香茶?”
他将之前半路中所见所闻讲了出来。
宁云清倒好了茶,颇为欣喜的接过册子。
至于那碎嘴的家伙,他根本毫不在意,捕风捉影而已,清者自清,他怎么可能有甚么龙阳之好。
倒是有关于谢禹的消息,听得宁云清连连皱眉。
“这谢禹的确做派十足,他来漓州的消息,北地几乎人尽皆知,这边也不是我们放出的。”
“你说到就到了,偏生临近入城,旱路不走,又改乘船走那水路,并且让随从先行入城,一路造势。”
“如今十几家人找上府来,让我带他们去临江阁,好看看那谢禹,烦煞我也!”
宁云清怨气冲天。
陈宣端起茶喝了一口。
“你见过谢禹么?”
“未曾见过!”
“中午宴席,你至多能带几人?”
“他有随从三四个,本公子虽是客,带一两人赴宴自无不可。”
“那就好。”
宁云清歪着脑袋,“什么意思?”
陈宣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算我一个,这两日吃得素净,嘴馋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