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新生

我不知道什么是纯粹的情感，情感对我来说或许真的很繁琐，我理解的情感可能是七情六欲，掺杂着爱恨别离以及各种各样的烦絮，要说真的有必要感想，那我最想了解的也只有人们经常谈论的“爱情”。

提到情感，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大多是遗憾二字，遗憾又来源于自己的期望值与实际结果之间不相互匹配，爱情也就乱了节奏，失去了原本的旋律。我也经历过遗憾，也见到过遗憾，亲人离去，爱情破裂，杂七杂八的事情都会一股脑的涌上来，而这份遗憾，有人会认为是成长的催化剂，有人则会认为是命运的捉弄。

我出生在一个北方的农村，那里四季分明，承载了我整个童年的回忆。在老家里，有一个习俗，村庄里有人结了婚就要宴请整个村庄的人喝喜酒，在酒席上你会认识各种各样的亲戚、朋友，莫名其妙的降低了许多辈分，又增加了许多的七大姑八大姨、邻里邻居。参加酒宴，对于儿时腼腆的我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打击，而故事也就从这个时候衍生。

我隔壁的邻居家有一个还没出阁的小姐姐，也就比我大了五六岁，但因为辈分的原因，我得叫一声姑姑，每次去叫都怪怪的，老是叫不出口，又因为从出生到现在都是肤色雪白，一点不像庄稼人，所以她在我们村庄里有一个好听的小名叫做“白玉儿”，以至于我也只好把小名带上一起叫，玉儿姑姑人很好，也是村庄里家喻户晓的才女，每当过年写对联，玉儿姑姑都会免费的帮助村庄里挨家挨户的撰写，那一手流利的毛笔字，人见人夸也不算夸大其词，每次见到玉儿姑姑他都会温柔的对我一笑，亲切的问我吃没吃饭，背没背课文，学习如何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姑娘，在情感的历程上却竟是蜿蜒曲折。

在我们那样贫瘠的村庄里能出一位大学生对老人而言，简直是祖上几辈子修来的福分。玉儿姑姑打小学习就好，也是被村庄里长辈们夸赞最有潜力能成为大学生的人，而就是在高考的时候，玉儿姑姑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放弃，所有人都投来了疑惑和失望的目光，家家都在询问是为什么，玉儿姑姑回到家一句话不说，选择了沉默。玉儿姑姑的父母也犯了愁，他们一直努力的劝说，可结果却适得其反，那一晚邻居家吵了架，声音很大，那也是我第一次对温柔和蔼的玉儿姑姑认知的颠覆，那天吵了一晚，彻夜无眠。第二天人们一如既往的生活，正值夏日，天气炎热，老花猫懒惰的靠在树桩上睡懒觉，大黄狗打着哈欠，吐着舌头。我家和玉儿姑姑家靠在村庄后侧，再往后面是一片杨树林，夏天我常常和好朋友一起去里面避暑，玩捉迷藏，那个时候还没有网络，没有大数据，但却十分欢乐。那天中午吃完饭，在陪朋友玩的时候惊奇的发现，玉儿姑姑也在，她荡着秋千，白裙飘飘，放声大笑，开心得像个孩子。在我的印象里，玉儿姑姑向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没有过多的社交也没有什么朋友，我的好奇心驱使我直接跑过去问，玉儿姑姑见到我过来笑嘻嘻指了指旁边的秋千，让我坐上去，就好像料到我一定会找他一样。

“你知道有一种鸟吗，叫做雨燕，他一生都在飞翔，从来不会被困在任何一个地方，那也是我向往的。”当玉儿姑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纵然有很多的疑惑，也不再有任何想问的想法。夏日的风是清凉的，蝉儿鸣叫、鸟儿振翅、树叶相互摩擦沙沙作响。那一刻我知道，当所有人把夸赞与期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那一刻，那自由就像中了魔咒，承担了所有压力，不复存在。那天我们聊了很久也聊了很多，也是数年来我们聊得最多的一天，我认识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玉儿姑姑。

大致过了一周，在父亲那里我才得知，在我和玉儿姑姑聊完天的晚上，玉儿姑姑买了车票悄悄的离开了村庄，去了其他城市，再次见面，已经是两年后的事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玉儿姑姑一个人，而是多了一个男子。

那天正是春节，没错，玉儿姑姑出去了两年，第一年的春节只是报了个平安，没有回来，也没说到底在哪里，直到这第二个春节，领着一个陌生的男子回来了，那天本来很热闹，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导致氛围有些微妙，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玉儿姑姑站了起来，面向了我的舅爷，也就是玉儿姑姑的父亲开口道“爸，我怀孕了...我们...打算结婚了...”外面的大黄狗很吵，可能是被鞭炮吓得，叫个不停。屋子里没了声音，我不小心碰掉了碗，碎了一地，声音很大，舅奶摸着眼泪急忙跑过来收拾，嘴里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舅爷铁青着脸，气得发抖，那男子站起来十分认真的给舅爷敬了一杯酒，说到“叔叔，我是真心的，您放心，我会对玉儿负责的，明天俺俩就去领证，我会一辈子爱着玉儿的。”舅爷铁青的脸涨的发红，大喊“绝不不行！”一气之下，掀翻了一桌年夜饭，舅奶知道舅爷的脾气，怕舅爷气伤到身体，便急匆匆的将玉儿姑姑和他的男友赶了出去，我们安慰着舅爷，一向严肃不苟言笑的舅爷在这一刻，流下了眼泪。热腾腾的饺子滚落一地，老花猫带着小花猫默默的吃着。

后来了解到，玉儿姑姑的男友是隔壁村庄老杨家的，两个人是一起出去打工相识的，男友没什么文化，小学毕业，在打工时候帮了刚入世不久的玉儿姑姑，一来二去，两个人就一起互帮互助认识了起来，也就生活在了一起，因为舅爷就这么一个女儿，而且又怀了孕，舅爷拗不过玉儿姑姑以死相逼，又怕玉儿姑姑被说闲话，无奈下，只能从了玉儿姑姑，两个人匆匆领了证件。过来两个月，玉儿姑姑在家里办了婚宴，宴请了两个村庄的人们，那天到是喜气洋洋，也没有人提起她们如何在一起，或许早就传开了吧。就这样，玉儿姑姑嫁到了隔壁村庄，我们离得倒是不远，偶尔我也会去玉儿姑姑那里和他聊聊天，讲一讲我在外面碰到的事情。结了婚不到一年，玉儿姑姑生了一对龙凤胎，儿女双全，人人都很羡慕玉儿姑姑，并且玉儿姑姑的男友很上进，他的工作是给老板开车，得到了老板赏识，又接触了一大批资源人脉，生活也是蒸蒸日上，一年就将老房子装了修。就这样又过了三年，感觉一切都在平稳的进行时，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破了宁静。

那天晚上，玉儿姑姑领着两个孩子回到了舅爷家里，含着眼泪，拿着两大包行李，行李很重，装行李的袋子承受不住重量崩裂开来，里面的东西都掉了出来。尿不湿、小裙子、小衣服、小玩偶，全都是孩子的东西，当舅奶看到那一刻就知道，一定是玉儿姑姑和他的丈夫吵架了，于是便紧忙招呼让玉儿姑姑和两个孩子抓紧进来，玉儿姑姑哭诉着她的丈夫，在外面有了艳遇，现在也不回家，回家了就找他的麻烦，喝了酒就耍酒疯，闹着离婚。舅奶好一顿安抚，哄着三口人睡觉，和舅爷愁了一夜。第二天我发现玉儿姑姑回来了，就跑过去搭话，了解了情况后我也劝着离婚，毕竟何必为了变了心的人承受痛苦。玉儿姑姑哭了起来，只哽咽地说道“我也想离，可是我的孩子们怎么办呢...”是啊，从人和人有了新的羁绊之后，一切好像都有了联系，那一刻我很陌生，因为我又一次让我重新认识玉儿姑姑，一个不在向往自由的玉儿姑姑。大约过了一年，我在外求学，和老妈聊起家常，才知道玉儿姑姑最终还是离了婚，舅爷起诉了玉儿姑姑的丈夫，好在官司打赢，只不过孩子没有归给玉儿姑姑，后来玉儿姑姑又嫁到了新的人家，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宴请整个村庄的人。再后来，玉儿姑姑加到了我的联系方式，用短信给我发来一段话“我小时渴望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我遗憾没有飞得更高，长大了嫁为人妻，又为人母，渴望平稳，我遗憾没有了自由，我的生活是我自己的选择，虽然有些可笑，但是，我很坚强。”

后来一次，我在图书馆学习，在动物百科上知道，雨燕一生都在飞行，只有在繁殖和死亡时才会降落。

你看，提及到爱情，甚至提及到情感，总会跨越一次次不同的感官层次，更况且有那么多种纵横交错的情感交织呢。我见证过玉儿姑姑这对情侣从初识到相识、从相识到相知、从相知再到相守、从相守又到感情破裂以至于分离；在分离后，再次寻找一份新的爱情，就这样不断的轮回，不断的演变。或许我没有资格去讨论玉儿姑姑的遗憾是否得到自由或者幸福，但是仔细端详，在人生观价值观对于情感的感受上，或许这就是遗憾，没有人不会遗憾，也没有人总是遗憾，无能为力与爱莫能助都不需要喊疼，只能用顺其自然取代一切，真情的人留不住真心的情感与爱情，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皆大欢喜。

有时我也想去了解热恋中爱情的温度，感受爱与被爱的过程，情感降温时恩爱的人们处理爱情的态度，或者说在面对现实与理想之间犹豫不决的矛盾选项能否受到感情的控制。可我对感情的理解甚至爱情的理解就像森林中的野草，春生枝芽，秋华老去，短暂的停歇又生生不息...我想，这就是新生吧，一份属于野草般情感与遗憾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