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奇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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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小春儿

听薛和沾提起顾冰之,沈佺期爽朗一笑:“冰之乃沈某挚友,沈某与他兴趣相投,引为知音。”

薛和沾面色沉肃:“沈舍人可知,顾冰之已于前日深夜被歹人所杀,昨日尸身从慈恩寺塔九层塔顶跌落……”

沈佺期闻言,神色骤变,眼中难掩震惊与悲痛,一时顾不上礼仪,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冰之被杀!?这不可能!”

薛和沾歉然起身:“沈舍人节哀。顾冰之一案现由大理寺查办,下官听闻沈舍人与顾冰之私交甚笃,是以特来询问舍人与此案相关之事。”

沈佺期跌坐回去,声音沉痛到有些哽咽:“冰之……冰之!是我害死你了啊!是我……”

薛和沾虽已猜到他话中之意,却佯作不知,追问道:“害了顾冰之?沈舍人何出此言?”

沈佺期长叹一声:“若非我赠冰之诗会名帖,邀他来长安共赴盛会,他怎会遭此横祸!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是我害了他……”

沈佺期说着,两行热泪滚落,满面悔恨。

薛和沾闻言轻叹,安慰道:“沈舍人切莫因此自苦,上官昭容的彩楼诗会乃是天下文人翘首以盼的盛会,沈舍人将诗会名帖赠与顾冰之,足见你对他的情谊。真正害死冰之的,当是行凶的恶徒!”

沈佺期闻言,抬袖擦去面上泪痕,满眼愤恨:“少卿定要抓到那穷凶极恶之徒,以慰冰之在天之灵!”

薛和沾肃容道:“下官职责所在,定当全力以赴。只是接下来的问题,还望沈舍人据实已告。”

沈佺期郑重道:“沈某知无不言。”

见沈佺期配合,薛和沾问道:“顾冰之来到长安以后,是否多数时间都与沈舍人在一起?”

沈佺期点头:“是。冰之初次来长安,我为他引见了许多志同道合的友人,只要得闲,我们便会一同饮酒谈诗。”

薛和沾又问:“顾冰之与这些人相处的如何?沈舍人可曾听闻顾冰之与人发生过争执?”

沈佺期坚定地摇头:“冰之才学出众,为人和善,大家与他相交甚欢。我不曾听闻他与人起过争执。”

薛和沾微微点头“顾冰之遇害前几日,沈舍人可曾发现他有什么异样?”

沈佺期皱眉回忆:“我并未发觉冰之有何异样,三日之前他还曾来寻我,只道得了一个好句,邀我品评。但我当时奉上官昭容之命,正欲前往修文馆议事,便约他改日再谈。”

薛和沾追问:“他当时情绪如何?分别之时,可曾告知你要往何处去?”

沈佺期想了想,答道:“他当时情绪并无异样,因得佳句,十分雀跃,只说要先去独饮几杯。”

薛和沾回忆起顾冰之的尸身,并无一丝酒气,想来那日他并未饮酒。自他离开沈府到他遇害,中间的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呢?

薛和沾思忖片刻,又问沈佺期:“敢问沈舍人,三日前那晚,顾冰之遇害之时,舍人在何处?”

沈佺期微微一叹,道:“前日我与上官昭容议事完毕,昭容说她新寻到一个残局,邀我共同破局。是以我在修文馆与昭容对弈至深夜方回,昨日天子召我,也是为了看我破此残局。”

有上官昭容做证,沈佺期这不在场证明的确不可能有假,沈佺期定然不敢打着上官昭容的名号撒谎。

若说上官昭容为沈佺期作伪证,就更无可能了。

上官昭容自武皇时期便备受重用,如今更是奉天子之命执掌修文馆,有“巾帼宰相,称量天下”之名,绝非一般的后宫嫔妃可比,岂能受沈佺期驱使。

薛和沾沉默片刻,又问:“沈舍人可知,顾冰之是否有相熟的幻师?”

沈佺期干脆地摇头:“冰之素来不喜幻术,更不会与幻师结识。”

薛和沾眸色一凝,问道:“竟有此事?那沈舍人可知,顾冰之因何不喜幻术?”

与此同时,长寿坊中,随春生与果儿打听了一圈,无论是精通悬丝花灯的幻师,还是精通悬丝傀儡的幻师,均不曾见过如此坚韧的丝线。甚至有不少幻师对此线爱不释手,试图从果儿手中高价求购。

两人问的口干舌燥,在一处饮子摊坐下歇息,随春生长叹一口气:“我昨日找了一天没结果,今日还是如此,这丝线总不能是凭空变出来的吧!”

果儿的海捕文书贴的满长安城都是,她谨慎地没有摘帷帽,将饮子端起在帷帽内喝了两口,方道:“既然丝线暂时查不到,我们不如换个方向。”

随春生疑惑道:“什么方向?”

“既然有丝线,那必然有操控丝线的幻师,我们再去查一查,近日来是否有幻师给顾冰之表演过幻术,哪怕只是与他有过接触的,也要打听清楚。”

随春生拍掌:“师父说的对!这个我有门路,走!”

随春生说着,拉起果儿就往长寿坊最西边那一曲跑去。

二人在一处民宅前停下,这里明显比别的幻师宅邸要阔朗许多,门楣也因保养良好,无一处斑驳。

随春生扣了扣门环,不等里面应声,就熟稔地推门走了进去:“元娘子,是我啊,小春儿!”

随春生虽尚未及二十,但也是十七八岁的郎君了,这一句话却带了十足的小儿撒娇意味,听得果儿浑身一僵,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才跟了进去。

甫一进院门,便见一个敷粉描红、蛾眉乌唇的丰腴女子,扭着腰身满面慈祥地自堂屋冲了出来,一见面便狠狠地在随春生肩上拍了三下:“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当年你师父没了,你饿的跟小鸡崽子似的满街讨食,老娘一个胡饼掰两半,也要把大的那半给你,如今你翅膀硬了,飞到东市去了,几月也想不起回来看看老娘!”

随春生的师父当年死的突然,彼时他只有十岁,矮小瘦弱,一眼看去尚不如殷实人家七岁的小童壮实。纵要卖苦力、打杂役,也无人肯收。若不是元娘子好心,匀他一口饭,只怕要落个自卖自身落入奴籍的下场。

只是元娘子虽心善,却是个“施恩定要报”的性子,回回见面便将此事念上一遍,随春生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但他从无怠慢,次次都是笑脸相迎,使出浑身解数,将元娘子哄高兴才算罢。

正如眼下,随春生被元娘子拍的脚下一个趔趄,还是满脸堆笑:“元娘子您还不知道我吗?我这翅膀再怎么长,还能飞出您的手心去?”

随春生说着,拉住元娘子的手晃起来。

这矫揉造作的样子,令果儿叹为观止,好在此刻戴着帷帽,没人能看见她那面部抽搐的嫌弃模样。

元娘子被随春生哄高兴了,抽回自己的手,看向一旁立着的果儿,疑惑问:“怎么还带了个小娘子来?难不成你小子浪荡够了,要成婚,问老娘要礼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