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令弟真是妩媚多姿
风萧萧兮,静心寒——
风掠起他深麦色肌肤旁的碎发,转头朝众人看来的眼神深邃而静远。
钟静轻启厚唇:“恁娘的,脑子皆有病也。”
说完,他转身便走,抬脚的姿势是那么决绝。
……却没能决绝到底。
终究是为一人停下了脚步。
钟静目光复杂,注视着萧瑟东风里那抹瘦小的身影。
他正吃力地将一个巨大包裹甩到自己的瘦弱肩背上。
“你...”
钟静迟疑开口,逢事停下笔,和钟平一齐扭头看去。
“嘿呦!”
瘦小的人儿扛上一包堪比大象的巨型包袱,听见钟静开口,他扭过头来,笑得咧出了一排白牙,蜡黄的小脸上满是憨厚:“爷,怎的了?”
身高八尺,浑身肌肉的钟平从地上优雅爬起,走到那布袋旁,竟也是楚楚可怜,杨柳细腰。
“美,需要衬托!”
逢事一笔砸在手心中央,语气笃定,一张小圆脸上满是感慨。
“哥,你好美!”
钟静真情实感,泪眼汪汪,粗糙的指节又揪起那块绣花小帕,轻轻点去自己黝黑面庞上压根不存在的泪珠儿。
钟平面无表情,麦色的两颊却升起两朵可疑的红云,他眼神乱飘,伸手指向大布袋:“这是人。”
逢事被他的胡言乱语吓得跳起来。
“哪有这么大的人啊!”
“那就是大人!”
钟静一锤定音。
“你睁睁眼吧!”
逢事痛心疾首地捂住脸。
那小厮被眼前三人吓得双手颤颤,试探着问道:“几位主儿,也想进来?”
“……”
“……”
“……”
被三人齐齐盯着的小厮欲哭无泪,磕磕巴巴:“不、不喜欢在下的幽默么?”
“有些渗人。”
钟静一脸同情地看着他。
可怜见的,连幽默都幽默不好。
逢事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言归正传,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她牢牢盯着那小厮,笔悬在纸上蓄势待发,时刻准备记录江湖中最知名慈善世家的丑闻…
“是、是、是梧桐叶子。”
“他撒谎!”
钟平大声喝道。
逢事眼神放光,嘴唇都激动得发抖:“终于啊——”
“这分明是银杏叶子!”
逢事对天狂笑:“银杏叶子!天不负我!钟府内竟然有——”
“银、杏、叶、子?”
她猛地抬起头,面色是死过一回又复活的扭曲,死死瞪着钟静,咬牙切齿问道:“什么是,银、杏、叶、子?”
壮汉钟静朝她晃了晃手中的一片金黄,骄傲地仰着下巴:“没见识的蠢货。”
“这,就是银杏叶子。”
“爷,放尊重点!”
这时,一直战战兢兢的小厮突然爆喝出声。
他几乎气红了一张毫不出彩的脸。
钟静和逢事纷纷愣住,逢事心中竟还有几分难得的动容,没想到啊,这偌大的钟府,第一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竟是……
“她有自己的名字!”
逢事感动得连连点头。
“她叫红之闪耀盔甲暖了奇迹大陆。”
……
一串神秘的文字。
逢事与在场的所有人一般,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三息后,她倔强地开口:“我叫逢事。”
这下惊讶的人换成了小厮,他古怪地回头看了一眼,语气十分宽容:“姑娘叫吧。”
“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手指向钟静手里捏着的那片银杏叶子:“小红有自己的全名——”
“红之闪耀盔甲暖了奇迹大陆!”
……
又一串神秘的文字。
“来,跟我念——”
小厮脸上换上教书先生般和善的笑容:“一个一个字念清楚哦~”
“红——之——闪——”
钟平钟静乖乖张嘴:
“红——之——闪…”
“够了!”
逢事实在是受不了了。
这小厮甚至没有考教书先生证!
误人子弟啊!
她痛心疾首。
眼见对面那位姑娘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几乎到达了恐怖的地步,小厮终于从愤怒中回过神来。
他害怕地缩了缩脖子,朝钟平健硕的臂膀挨蹭了几步,小声嘀咕着:“爷,她好像变黑了。”
钟平的声音可靠且沉稳:“别羡慕,等她拳头挥过来,你也能变得青青紫紫的。”
“可好看了。”
小厮惊恐地看向他严肃的脸庞,这浓眉大眼的,玩起幽默来怎么也这么渗人?
“呼——”
逢事企图通过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冷静。
她就不信了,这钟府里挖不出一点黑暗面!
三轮冷静过后,逢事忽然抬头,不死心地问道:“你们确定是银杏叶子不是罂粟叶子?”
钟静热情地朝她招了招手:“姑娘可以亲自来尝尝。”
逢事手中变出个火折子,火光照耀着她略显扭曲的笑容,肤色苍白,眼瞳漆黑,她盯着钟静缓缓开口:“在下愿意亲自烧烧。”
“连人带叶一并称重。”
她语气有礼,笑容温和,就见钟静大手一松,那片银杏叶似乎从未存在过一般坠落地面。
“哈哈哈,真是优美的春日风光呀。”
他转着圈,衣袂翩翩,娇笑着跑远了。
“……”
逢事转向钟平,敬佩地拱了拱手:“令弟真是妩媚多姿。”
“过奖过奖。”
钟平羞愧地还了一礼,在他弯腰时,站在他身旁的小厮清楚地看见他脸上一闪即逝的笑容。
你好得意。
小厮默默移开目光,颠了颠肩背上的大布袋。
“罢了,带路吧。”
逢事抹了把自己随风飘散的眼泪,双手背在身后,悲壮地对小厮说道。
小厮看了看钟平,得到对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
了然。
小厮领悟般地点点头:“那姑娘跟我来吧。”
“嗯。”
逢事负手而立,抬步跟随小厮。
钟平默默跟在二人身后。
这是要去哪?
他一头雾水。
-
“这是...”
半刻钟后,三人站定一处。
头顶高悬的匾额明晃晃写着“钟府”二字。
逢事僵硬地扭头朝小厮看去,笑得咬牙切齿:“你,带我走出来了?”
小厮笑笑,颇为有礼地行了一礼:“姑娘不必客气,人稍后就来。”
原是如此。
大户人家嘛。
逢事稍稍按捺住自己暴躁的心绪,朝小厮投去个眼神。
了然。
钟平冷眼看着二人打哑谜,抱臂一侧。
如同暴毙了一般沉默。
片刻后,一个拄拐的盲眼老丈从转弯处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小厮满脸堆笑地跑了上去。
逢事大骇,恍若雷击:“这,这,这位难道就是传闻中惊为天人的钟家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