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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系铃(11)

“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接这种活啊……”汝安小声嘀咕,脑子里还在盘算这么干一个月能赚多少钱,要不要哄哄谢猫带自己干算了。

“你不操心!”谢猫恶狠狠地瞪汝安一眼,又重新拿起那只铅笔,用橡皮细细地擦拭刚刚砸出的小黑点,又重新投入到那幅画里。

她画画的时候发梢弯弯眉角婉婉,细密的眉毛洒在眼睑上,刘海微微撇开到鬓角,那抹淡黄色的挑染和她洁白的右耳形成一幅饱和度极高的画,就像是中古世纪走出来的阿佛洛狄忒。

这个骄纵的女孩只有在画画的时候收敛她如剑的锋芒,她心里高贵的那只猫此时静下来温顺地舔舐自己雪白的毛,让人有种僭越的冲动。只不过汝安很清楚这种感觉稍纵即逝,很久以前他也曾为这一幕所迷惑,那只温顺的猫在自己触碰到她边界的那一瞬间摇身化为狴犴,神威天降。

自此汝安再也不敢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那张画在谢猫手里简简单单勾勒出大致的轮廓,谢猫拾辍起右手边放在画盘里的画笔,笔尖沾上一点点白色点在艾伦的眼角,于是整幅画瞬间活了过来。那抹白色在整幅画作里毫不起眼,但是好像某种魔力让整个画作都集中在艾伦的眼底,让人视线不自觉往那里看。

谢猫长舒一口气,放下画笔小口嘬起旁边放着的奶茶。

“画、画完了?”对面等着画的学弟还没反应过来。“就不能多上点颜色吗……”

“你懂不懂艺术啊?留白,留白!你难道指望用你那套现代平铺的油画来教导我是吗?还是说你想看到我呕心沥血三天三夜把所有的颜色都往上涂一遍才满意?”谢猫一脸不耐烦,一头棕发显得有些凌乱。

“不不不……不好意思!多谢大大赐画!”学弟道歉得很麻利,反倒是让谢猫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免礼退朝……”她挥挥手示意送客。

学弟拿着还没干的画兴高采烈地往外走去。其实来求画的人大多都不懂什么是留白什么是油画,门外汉总觉得越花哨的东西越值钱,汝安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他们既然来了,就是因为即使没有花哨的技巧,谢猫的画也是莫名其妙的吸引人,莫名的好看。

就像他们不懂这整张桌子上最便宜的是那杯奶茶一样。

而谢猫也倔,每当求画的人表现出一点点识货的迹象,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来人。这也许是因为她心底小小的骄傲,或者是那种普及审美的信念感。不管出自哪种心态,30元的画确实货有所值,毕竟三年前这么一幅画就能放在杂志上拿几百一张的稿费了。

后面还站着黑压压的人群,大家争先恐后往里挤。但谢猫出人意料地挥了挥手让他们都散去,告诉他们今天到此为止。

“啊?!”汝安和他们一起发出惊讶的感叹。

人群发出了一阵嘈杂声,大家都不死心地不愿离去。于是谢猫只好撕下自己的画纸给他们现场写发号码牌,告诉他们明天早上优先排队。汝安也帮着裁纸写号码,一张A3纸撕成八份,足足撕了三张才发完。学生们兴高采烈地拿着号码牌往回去,如获至宝。

围在美术社周围的人群瞬间从人潮汹涌变得门可罗雀,连带着一旁卖手绘明信片的小摊都显得冷清了不少。

坐在摊位后摸鱼的社员发出哀嚎:“谢姐你不能这样啊!我们社团今年的社费就全靠这几天回本的,你不接单子谁还会买梁老师的帅照啊。”

“你们不能压榨我,我还是童工。而且……梁老师帅照是什么东西,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是社团活动的时候拍的啊,梁老师说这东西一定会很好卖让我们一起印。现在就剩下这东西最多了。从你那边排队的人没事做就会来我们这边看来看去,偶尔会买一两张走。真是救大命了!卖得不好梁老师肯定会说我们不用心的!!”

谢猫有些不知从何说起的无力感,想说些什么又只好叹了口气。

汝安心里满是疑惑,本想问她为什么放着大好金钱不赚收摊,但是看她一脸疲惫,又不舍得问出口来。

“好啦好啦……明天我早一点来可以吗?到时候就劳烦你们来早一点点可以吗,明天下午就收摊对吧?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值班。”

美术社的社员们欢呼雀跃地为谢猫喊着万岁。汝安很羡慕他们,好像一点点小事就能让他们整个人生变得五光十色。

谢猫低头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汝安也笨拙地帮着。在收拾她的画具这件事上有不少男生犯过错,他们不是忘记把画笔分类就是碰倒颜料,于是不少人在谢猫这里吃了闭门羹。

但是汝安第一次帮她收拾画板的时候,是先帮她把画盘里的脏颜料用刮刀刮掉。汝安那时不知道谢猫颜料的价值,只是图省钱为了回收颜料才这样做,但是谢猫觉得这个细节深得自己喜好,于是汝安阴差阳错成为谢猫为数不多可以接触她私人物品的仆从之一。

谢猫的东西都很有个人色彩,很文艺又很低调,大多都是布制的高级感很足的,带着小饰品的。摸上去细细麻麻,不知道是什么做但是丝丝凉凉的。唯一格格不入的是那个挂在她文具盒上的中国结,带着油渍灰灰旧旧,暗沉不已,不知道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其实在汝安看来帮女生收拾东西是一件很暧昧很出格的事情,但是这么多年谢猫都显得毫不在意,汝安也只好为了维持表面平和装作不在意。就这么过了快十年,但是每次这么做心里总还是有什么东西多余地跳一下。

谢猫也不对汝安道谢,背上背包拉着汝安就往外走,就好像一切都理所应当顺其自然,让汝安有种这么过了一辈子的安心的错觉。

也许这就是老夫老妻?

汝安摇摇头,把这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