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交错的世界

维斯凝视着塞西莉亚眼中的柔情，意识到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实的。

他右手紧握剑柄，本该毫不犹豫地砍下她的头颅，然而那手却始终无法落下。

并不是她的甜言蜜语让维斯动摇，而是他无法判断，究竟哪种结局才是她最不愿面对的。

很明显，塞西莉亚并不畏惧死亡。真正让她恐惧的，是被遗忘。

她不希望自己的故事沉没在历史的洪流中，最终化作无人提及的尘埃。

她希望自己的命运以及结局，都能以某种方式被人们铭记。

维斯明白丹德里恩那诗人的本性。为了创作，他常常将现实的故事改得面目全非，更何况眼前这一幕本就带着几分戏剧性的色彩。

他绝不会主动放弃这送来的主题。

维斯看着塞西莉亚那引颈待戮的模样，低声说道。

“丹德里恩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件事，我会一直将其藏在心里。”

塞西莉亚闭上双眼，身子微微颤动。

“但是我会。我已经通过信件将之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

维斯皱起眉头，“可他又怎么知道今晚的结局呢？”

她轻声回应，“你会告诉他的。”

维斯必须承认，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这位魅魔显然对于他的秉性已经有了十分的了解。

他确实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对自己的友人说谎。即使那会导致某些自己不愿看到的事情发生。

塞西莉亚挺起胸膛，缓缓解开胸前的布料，暧昧地说道。

“真的不打算来一场露水情缘吗？”

接着，她用那洁白的布料擦拭着双手，笑意未减的说道。

“在你忙碌的时候，我也没有闲着。你闻，洗过澡了。”

看来她还是没有理解维斯话中的真正意思。

但那已不再重要，他已经下定了自己最后的决心。

在皎洁的月光下，寂静的森林里，几滴液体从空中洒落，轻轻击打在潮湿的土地上，发出微弱的“滴答”声。

接着，这声音逐渐密集，伴随着一声闷响，如同秋夜的雷鸣。

但与其不同的是。雷鸣往往代表着开始，意味着新一轮的秋种。而那声闷响则意味着结束，塞西莉亚怀着自己对于未来的期待，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随着动脉血喷涌而出，鲜红的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染红了她的周围。她无头的身躯随之向后倒去。

她的身子很柔软，即使生命已逝，依旧展现着惊人的灵活性。她的下半身稳稳地跪倒在地，几乎没有丝毫摇晃，像一棵折断的树，静静地倒下。

不知是否因为大量鲜血的迅速流失，塞西莉亚原本黑褐色的肌肤开始略微泛白，使得那些溅在她身上的泥点格外显眼。维斯的目光下移，终于注意到早先落在她大腿上的污渍。

他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仔细检查她的尸体。

她的幻术过于精湛，维斯不得不保持警惕，想要确认死去的是否真是她本人。

他的手在塞西莉亚那单薄的衣物上游走，直到在她的后腰处摸到一封信。或许，这正是她一直避免转身背对他的原因。

当维斯确认面前的尸体确实有着真实的温度、气味和触感后，他站起身，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两世为人，维斯从未料到，第一个对他展开如此热烈追求、疯狂表达爱意的异性，竟然是一位为艺术痴迷至极、甚至愿意为其献身的病态黑美人。

当然，维斯对黑美人毫无意见，事实上，深色肌肤一直以来都是他隐秘偏好的属性之一。

只是，如果对方没有如此复杂的背景和沉重的执念，或许事情会简单得多。

回到现实，望着塞西莉亚无头的身体分散在地上，维斯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怜悯。按他过去的生活习俗，最好还是让她入土为安。

幸运的是，这里是瑞文戴尔河谷，雅鲁加河流经此地，支流纵横交错，泥土湿润松软。

他无需再使用钢剑，只需连续施展阿尔德法印，地面便在法印冲击下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坑洞。

维斯又稍微扩大了一点宽度与深度之后，将塞西莉亚的尸首抛入其中。

而后他清洁了一下自己那正在滴出泥水的甲胄，将左手食指与食指相捏放入口中。

“咻咻....”

一道悠长而又高昂的哨声自他的嘴中发出。

不久之后，维斯从远处听到一声马儿的嘶鸣，最初那声音听起来遥远而轻微，但没过多久，马儿便从天边赶到了他的身旁。

“乖……乖……”维斯抚摸着对方枣红色的皮毛，试图将其安抚下来。

然而，悬空飞行对这匹马来说确实过于陌生和惊恐，维斯的安慰效果微乎其微。于是，他只能依靠猎魔人代代相传的老办法——亚克西法印。

在法印的魔力作用下，马儿很快变得平静、呆滞，不再惊恐。

他翻身上马，双腿在马儿腹上一夹，准备这个夜晚离开河谷。

路上，他回忆着自己最近的作息。有些犹豫是否应该向特莉丝索要一点魔药，用以预防自己少年秃头。

还得找一件可以破除幻术的装备，最好是项链或者戒指。在身体机能跟不上的情况下，维斯也只能用这种手段来提高自身对幻术的应对能力。

等到幕间总结结束后，维斯从怀里再一次取出塞西莉亚藏在身后的那封信件。

他轻轻挥动魔杖，命令信封自行撕裂，露出了其中的物品。

信封里装的并不是他预想的文字，而是几朵干花。

这些花朵虽已干枯，但依然细腻美丽，花冠完整，仿佛还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大部分花瓣呈现出淡雅的蓝紫色，偶尔点缀着几朵粉色或白色的花朵，花瓣微微褶皱，依旧保存了那份自然的美感。

维斯微微扬起右手，轻轻地对自己扇了扇风，低头细嗅其中的气味。

“补血草？”他喃喃自语，认出了这种草药。

维瑟米尔曾教过他，这种草药能解毒、止血，是荒野中常备的药物之一。

塞西莉亚将它藏在信封里，显然是特意留给他的。

但为什么？他无法理解背后的意义。

带着这个未解的疑问，维斯将干花小心翼翼地包好，收入了口袋。

他不知道的是，补血草的另一个名字，正是“勿忘我”。

这是一份无声告别，也是她最后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