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谁言商贾不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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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父子

王少钧连忙迎上去,微笑道:“娘,深夜前来,是来给我送吃的吗?”

王秦氏被呛得说不出话来,好容易止住咳声,擦了擦眼角呛出的眼泪,说道:“你父....咳咳,父亲让我来给...咳咳,给你送酸...咳咳酸饭炖羊肉。”

“知道了。谢谢爹和娘。”王少钧连忙接下饭盒,心中倒颇为惊喜。

看起来,老爷子明着叫自己逆子,其实一直在偷偷的关注自己,而且对自己这种改良卷烟的行为是支持的。

毕竟是个小有所成的商人,脑瓜子还是挺开明的。

王秦氏本来还有视察王少钧工作的任务,但这屋里的环境太恶劣,夜色也深,哪敢多待,吩咐了一句:“吃完早歇。”便快步离开了院子。

王少钧摩挲着篮子,想着老爷子一直在关注着自己,而自己作为儿子,还没去看过他一次,确实有些不太讲究。

他站起身来,提起饭盒,信步往正屋走去。

到得正屋门口,里面还亮着灯光。只听里面的王可贵正责备道:“让你给他做个饭,做到月挂高坡了才端过去;让你去看看他在干啥,你把饭放下就回来了。你说,你能干成个啥?”

接着,传来王秦氏委屈的声音道:“老爷,今日厨房没羊,妾身临时让人出去买,耽搁了一些时辰。而且,他那房间实在太呛了,我真的待不下去嘛。”

王可贵叹口气道:“没羊你倒是换一种做法啊,就那么死心眼儿?唉,笨成这样,真想不到我走之后,你会落得什么光景。”

又谈及生死,只听王秦氏哽咽道:“老爷,等你百年之后,妾身就跟你一起去了,还能有什么光景?”

这一番话语,倒让门外的王少钧听得颇为感动。

为避免听到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他故意将脚步迈得沉重起来,来到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道:“爹,您睡了吗?儿子请见。”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听得王可贵变得十分冷漠的声音道:“进来吧。”

王少钧挎着蓝走进房间,先是朝王可贵行了一礼。看到王秦氏,故作惊讶道:“原来娘也在。”跟着又是一礼。

两个人看到王少钧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彬彬有礼,气态从容,不由得一愣。

王少钧这才说道:“娘给我做的酸饭炖羊肉,看上去好吃的紧。便想着跟父亲来分享一下。”

说着,他将篮子放在桌上,将里面的酸饭和炖羊肉端了出来。

王秦氏知道父子俩一向喜欢干架,不愿意掺和其中,忙说道:“你们父子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茶水。”很快离开了房间。

王秦氏走后,房间里面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王少钧并没有开口打破沉默,而是不慌不忙的,将盆里的酸饭一勺一勺的盛出来,再放上几个炖羊肉块儿。

酸饭在河曲算是一绝,米要提前泡好几天,等米汤泡的味如酸奶,黄亮坚韧,这才开始煮着吃。

当然,想要做成酸饭,泡米的工序和时辰要掌握得十分精准,稍有不慎,便成不了酸饭了,直接变成泔水。

此时他舀了满满的一大碗,来到王可贵床前,语气恭敬道:“父亲,您也来吃点吧。”

王可贵何曾被自己的儿子喂过饭,竟变得有些木讷和紧张。印象中,父子俩自成年后,好像从来没有离得如此近过。

“扶我起来。”他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语气。

王少钧一手揽住脖子,一手揽住腰,拼尽全力才将他的老爹往上面送了一些,让其半靠在床上。

“身为一个男子汉,却如此体弱,还没你娘有力气。”王可贵一脸嫌弃说着,身体却十分配合。

王少钧毫不在意,拿起碗勺,一口一口给王可贵喂起饭来。

说来也奇怪,喂了几口后,王可贵压在心中的,对儿子的成见,竟莫名的消失了大半。

“好了,放下吧。”

王可贵吃得额头见汗,已是干了满满一大碗,这才让王少钧停了下来。

接过儿子递过来的湿毛巾,王可贵一边擦着嘴巴,一边说道:“想做买卖?”

“是的。”王少钧点点头道。

“做买卖人,光会做淡巴菰可不行。”王可贵冷冷道:“况且你做的那些,太过异类,别人不一定会接受。”

“能不能接受,试一试才知道。”王少钧不卑不亢道。

听到此话,王可贵心中很想开口把河曲县城的那两个店铺交给他试试水。但又怕他旧态复萌,去那青楼赌坊厮混。

想了一下,他决定不冒这个险,只说道:“你愿意试,就试吧。留守在宅子里的这些伙计们,都归你调用。凡事,也都可以去问荀先生。或者....直接来问我也行。”

“知道了,爹。”王少钧点点头道:“那您早点睡,儿子退下了。”

王可贵没有再说话,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默默看着王少钧将这些吃食认真细致的装进篮子里然后离开,胸口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升腾起来。

......

深夜,河曲营北十里,大峪村,王可勇的别院。

一个车夫驾着一辆驴车,缓缓驶入院中。

荀先生坐在车架沿上,头上还带着一个斗笠,遮住了大半个面容。

王可勇在下人的禀告下,从房间里走出。他握着烟斗,昂首迈着四方步,虎背熊腰的。即使没有穿官服,依然显得威风凛凛,气势十足。

荀先生慌忙从车架上跳下来,往地上跪道:“小人参见大爷。”

明朝初期,百姓见到官员是不用跪的。到了明朝末年的时候,民跪官才开始蔚然成风,不过并不是强制要求。

荀先生一般是不跪王可勇的,毕竟按理来讲两人的关系勉强算是东家和伙计的关系。但他此刻有求于王可勇,因此嘴上称呼大爷,礼数却是按照民拜官的样式走的。

“罢了罢了。”

还没等荀先生跪下,王可勇便立刻搀扶住了,问道:“子弦呐,银子带来了吗?”

荀先生点点头道:“大爷放心,带来了。”

他将驴车上的毡布拿开,露出两个麻布做的大包裹。打开包裹,露出两口箱子,再把箱子打开,里面才是一摞摞白花花的银子。

“嗯,不错。子弦你在老五底下做事多年,历练得不错嘛。”王可勇捻须而笑,对荀先生的细致谨慎十分满意。

他之所以选择在深夜让荀先生带着银子前来,就是害怕两家的密谋被其他人本家撞见了不好说话。

如今银子平安到家,没有什么节外生枝,他也就放心了。

只听荀先生继续说道:“大爷,俺们东家把能卖的铺子都卖了,只在河曲留了个门面,算是一个脸面。如今这一万七千两银子俱在这里。还请大爷点验。”

王可勇看到自己的本金失而复得,甚至还多了一千两,心中乐开了花!脸上却露出愤恨的表情道:“这些山坳坳里面的土匪,当真是恶贯满盈!让你家老爷放心,此事我已经上报给了河曲参将赵大人和岢岚兵备陆大人。两位大人会令保德守御千户所详加搜查,看看这伙土匪到底是哪路人。等找到了他们,一定将他们一网打尽!”

听着王可勇的官话,荀先生心中满是不屑。这些话听听也就得了。吕梁山那边的土匪在岢岚道和宁武道上威风了多少年了,也没说两个兵备大人做出过什么动作。

不过此时说这些毫无意义,荀先生连连道谢,又苦着脸说道:“只是,我家老爷如今已是身无一物。若是那些财东闹起来,恐怕就算把老宅卖了,也.......”

“欸,不必忧心。”王可勇大气的摆摆手道:“回去告诉老五,安心养病。有我这张老脸在,那些兔崽子闹不到你们家去。”

“那小人就放心了。”

得到王可勇的第二次保证,荀先生彻底放下心来。他看到王可勇说话时手中的烟斗已经熄灭,心念一动,从怀中取出一个黄杨木的小盒子,恭恭敬敬的捧给王可勇道:“大爷,您试试这个,也是淡巴菰,是小人们从贵州得来的稀罕物。”

“哦?”

王可勇见这盒子价值不菲,打开一看,是一根根寸长的小棒棒儿,里面裹着密密实实的烟丝,散发着醇厚的烟气。

看到这种新奇的玩意儿,王可勇一时之间倒颇感兴趣。

“此为何物?”他疑惑问道。

“卷烟。”荀先生解释道:“将一头放在嘴中,点燃另外一头,便可吸食。”

“好,好。我回头试试。”王可勇淡淡说道。

荀先生听其语气,知道是嫌自己待得太久了,躬身道:“小人这就告退了,若大爷觉得这味儿还可以,尽可以派人来取。”

“好说。”王可勇摆摆手道:“那我就不留你了,回去代我问老五好,让他多多休息,别想东想西的,身子最要紧。”

“是,大爷。”

荀先生再次一躬身,坐上驴车,在夜色中缓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