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时间，我们需要时间
提利昂观察着铁民的营地，虽然泰温从未让他领导过军队，好在他看过的书足够多。营地看似杂乱，却有着一套自己的逻辑，似乎每个位置都能够快速的互相支援。没有统一的后勤，铁民们就算上岸了，也依然以船为单位集结战斗，每个帐篷就是一艘陆地上的船。
在一名长相粗犷的船长带领下，提利昂来到了中军大帐的位置，它看起来跟其它的帐篷没什么区别，如果是来袭营的军队，一定会被这些几乎全都一模一样的帐篷绕晕，也不知道这些铁民是怎么区分出来的，提利昂想。
“向您致敬，血石岛伯爵，我带来了凯岩城的问候。”，提利昂向着主位上的诺恩抚胸致意，提利昂仰头观察着诺恩，他必须这样，无论是因为他侏儒的身份，还是因为诺恩那异于常人的高大，即便诺恩现在是坐在那里。
如同传言中一样，他身边随时跟随着一头野猪，他甲胄齐整，斜罩着一身以黑色为主调镶有银色丝线的宽大罩袍，提利昂确定是银丝，布匹在沾染血迹后很难洗干净，而那件罩袍虽然是黑色，但依然有明显的结块，但那些银色的花纹却光洁如新。
他没戴头盔，脸上有着浓密的络腮胡，但被修剪的整整齐齐，不算长的头发被半扎在脑后，长年的海上生活让他的皮肤粗粝，他五官端正眼神严肃，但脸上的疤痕，使他看起来十分凶恶，如同海怪的头盔被他放在左手下方，狰狞的触须盘结在头盔顶部，若戴在头上便会如同王冠，覆盖铁甲的手指在头盔上敲击，发出哒哒哒的声音。
他的右手倚靠着着战锤，手心中抓着一个纯金的酒杯，提利昂见过劳勃国王的战锤，但诺恩的这把更长也更大，它的锤头不像战锤一样的棱角分明，倒更像是一柄铁匠锤。难道这个猪倌还有个当铁匠的梦想，提利昂为自己的想法在心中发笑。
“我想到过是你提利昂·兰尼斯特，没想到泰温还真把你派出来了，倒也不出乎我所料。”
提利昂还以为会被奚落或者威胁，但看起来这个大个子有不同于他那恐怖体格的沉稳，毕竟他见过另一个比现在这个大个子还大的大个子，他对大个子的印象不怎么好，也许跟他侏儒的身份有些关系，况且这个大个子还刚刚杀了他泰温老爹所宠爱的那个大个子，天呐，如果不是事实就摆在眼前，他绝不会相信有人能一对一杀了魔山。
“伯爵大人听说过我，没想到我的名声已经传到了铁民中去，虽然我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名声，但能把名声传出去终究是一种好事。呃~~~”
提利昂还打算说些什么，但被诺恩抬手打断了，“从现在开始，我讨厌铁民。”，提利昂想到。
“别误会，要击败你的敌人，就需要对他足够了解，看来你的父亲真的很讨厌你，提利昂·兰尼斯特。”
诺恩平时不是一个喜欢闲聊的人，但今天是个例外，为一些不可言说的原因，也因为他要把城内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里，他需要时间，不多，但足够的时间。他相信老狮子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他还不知道自己的消息根本就没有发出去，当然就算如此，如同阿德利克所说，周边的领地早晚也会发觉凯岩城和兰尼斯港的异常，但能拖一天诺恩的胜算就更大一点。
相信下午的那场胜利会让老狮子更为谨慎，有高大的城墙，难以攻破的堡垒，只需要等待就会胜利，这是老狮子的想法，也是诺恩的想法。
“呃，你知道的大人，全天下的侏儒，在他们父亲眼里都跟私生子没两样，也可能还不如。”，提利昂耸耸肩，他似乎已经对这样的说辞免疫，或者说，他很明白自己的位置。
“不知道铁群岛对侏儒怎么样，我还没去过那里，也许有一天我会想去看看···”
“你不会去的，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时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说话了，阿德利克，缓坡之战后，他被要求为诺恩提供建言而跟随着参加会议和接待使者。提利昂从进入帐篷开始，这些人就或冷漠或贪婪的看着他，仿佛他不是什么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案板上等待被分割的羊肉。
现在除了诺恩终于有人也开始说话了，这让他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这位，呃~~~我该怎么称呼你，这位大人。”
提利昂发现没人准备给他介绍，甚至说话的那个大胡子恶汉也在说完话后便抱着膀子像他刚进来的时候一样看着他，“七层地狱，这帮人可真没礼貌。”，提利昂暗自嘀咕着，又看了一眼房间中凶神恶煞，或站或坐的众人，只好自己发问。
“铁群岛没有侏儒，也不喜欢侏儒，你的钱在那里不管用，铁种需要的东西，只会用铁与火去获得，我们称之为付铁钱。你这样的小身板，只会被人割破喉咙，抛入某个无人的角落，他们不会把你抛入海里，那是勇士的待遇，淹神需要划手，而你甚至拿不动桨。”
阿德利克没有回答提利昂的问题，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声音平缓，毫无波澜。
“哦，我好像并没有得罪你，这位大人，但看起来你对我充满敌意？”，提利昂疑惑的说到。
“他对每一个侏儒都充满敌意，或者说铁种对每个侏儒都充满敌意，无法劫掠和战斗的残缺之人，在铁群岛没有生存的权力，他们的父亲会在出生时就淹死他，然后把他们埋葬在某个永远也不会想起的地方。”
邓斯坦·卓鼓是那些贪婪的人之一，他看提利昂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等重的金子，然后还夹杂着嫌弃，侏儒的重量可不够重。
“听起来是个残酷的地方。”，提利昂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些话。
“听说你老爹拉屎的盆子都是金子做的，这是真的吗？小东西。”，邓斯坦还是没忘记那个盆子。
“我记得原话是：泰温拉的屎都是金子。卓鼓大人，我想没人能拉出金子，虽然我老爹没有一个金子做的便盆，但他确实有很多金子。”
提利昂对铁群岛缺乏了解，或者说这帮人除了给人留下强盗的印象，即便学城的博士们对他们的记载也充满谬误。好在他的贵族纹章学学的还不错，至少他认识邓斯坦罩袍上的骨手纹章。
“哈哈哈哈，我喜欢金子，说实话，我准备在打下凯岩城以后，把家族纹章上的骨头都换成金色。”，邓斯坦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也许可以把摊开的骨掌握成拳头，里面就抓着那个不存在的盆子。”，听了邓斯坦的浑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包括诺恩。
“这家伙的声音跟他的个子一样大。”，提利昂看着这帮大笑的恶汉，特别是中间的诺恩，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恕我直言，各位大人，我的父亲在今日一早就放飞了渡鸦，宴火城、凯切镇、仙女城今晚就能收到消息，凯岩城的港口已经下闸，三城的舰队虽然不多，如果和凯岩城两面夹击，想必那时就算铁舰队能够胜利，你们也很难带走足够的缴获，得不偿失。”
“至于陆地上的，银厅、殃鸡厅、玉米城、萨斯菲尔德城，渡鸦的飞行距离也不过一天，支援凯岩城的路途也是一片坦途，恐怕你们围困不了几天就得撤军。”
“海上的支援不会超过三天，骑马可能会慢一些，但绝不会超过七天，这么短的时间，各位大人想攻下城池必需要付出极大的牺牲。我们的城防很坚固，且从未被攻破过。”
提利昂还在讲述着利弊，但他发现帐篷里的每个头领都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毫不担心即将到来的威胁，要么他们早有安排，要么他们胸有成竹。提利昂有一瞬间的担心，但想起凯岩城的防御，他打消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谨慎。他实在想不出这帮只会挥舞斧头的野蛮人要如何攻破这座兰尼斯特的骄傲。
“铁种从不畏惧牺牲，淹神的殿堂会接待每一个力战而死的铁种勇士，那里的宴会有享之不尽的美酒和美食。”，阿德利克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就好像在说一件注定的事实。
“但毫无意义的牺牲显然不是，我尊重铁民的信仰，如果淹神能接受侏儒那就更好了，也许我可以给淹神表演滑稽戏，宴会一定要有滑稽戏，这样才有乐子。”
提利昂轻松的笑道。
“铁种的乐子是战斧和刀剑。铁种的歌声是战斗的怒嚎，铁种的音乐是风暴和海浪，淹神不需要弄臣，铁种也不喜欢戏耍残废。”
提利昂感觉他平时的巧舌如簧在这些野蛮人面前彻底失去了作用，这帮人完全不听人说话，目前为止，他所准备的话语，除了问候一句也没说出来。
如果诺恩知道他的想法会告诉他，这就是普通人和强盗的区别，普通人或因为权势或因为利益会认真的听取他人的意见，而强盗只想抢光你身上每一个值钱的玩意，然后对着你赤裸的尸体吐口水。可能还会抱怨你的反抗浪费了他太多的时间。
“好了，说些正事吧。”
“呃，我还以为我们一直在说正事，大人。”
诺恩完全没有理会提利昂的小玩笑，这个半人喜欢调侃别人，更喜欢调侃自己，诺恩则更喜欢说浑话的邓斯坦，虽然粗俗，却也让人愉悦。
“我有很多俘虏，其中有你们青绿之地的骑士，也有你们兰尼斯特的族人，好像还有泰温的妻兄史戴佛爵士。我们已经支付过铁钱，而铁种从不杀放下武器的懦夫，我们需要奴工和盐妾。”
诺恩说完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他相信聪慧的提利昂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我的父亲泰温，派我来是为了缓解我们的误会，也是为了交到朋友，对待朋友兰尼斯特一向慷慨，我们会为朋友献上金币和物资，感谢你们的远道而来。”
提利昂的话让众人发出满意的笑声，接下来是宴会和玩笑的时间，提利昂并非独自前来，他还带来了足够开一场宴会的美酒和物资。
并不像阿德利克所说的那样，铁种们其实很乐意嘲弄那些软弱的个体，这让他们看起来有些欺软怕硬，但这其实是人类的共性，就像提利昂所说，无谓的牺牲毫无意义。当你暴露了破绽或流露出虚弱，铁种就会像毒蛇一样纠缠过来，或撕扯下足够的利益，或被正义的铁锤砸碎虚妄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