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向死而生
从来没人告诉过泽恩，海里有个异空间。
不过一般来说，落到海底的生物就没几个活着的，任何东西都会腐朽成碎渣。
证据就是满地的骸骨和垃圾。
和海水中的高压环境不同，这里反而能正常活动，能见度还不低。
尽管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总之是活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怎么出去——
忽然间，眼前的异空间发生变化，似乎是从海底迷宫的外面进到里面。
可问题是，他也没动啊。
“难不成是你？”他戳了戳菲奥娜的脸颊。
呼吸平稳，面色稍显苍白，还活着，就是没缓过来，睡一下就好。
不过啊，他们可是在海底诶，不争分夺秒找逃出去的办法，很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他把耳朵贴在菲奥娜胸口上听了一会心跳，没什么问题的样子，但毕竟刚刚在海里挣扎了那么长时间，很有可能灌了水，得人工呼吸一下才行。
先做个简单的胸部按压，哎呀，这位少女看着贫贫无崎，没想到还有点料，难不成喝太多水，被撑大了？
这下更是不得不做人工呼吸。
“噗啊。”
当泽恩把脸贴近，即将接触到嘴唇的时候，菲奥娜一口水吐了出来，泽恩毫无疑问被喷一脸。
“呛死了呛死了，呸！”
菲奥娜把水吐干净，坐起来之后的第一眼，就见到泽恩那张帅的雌雄莫辨的脸蛋，沾满水之后格外诱人。
“我还活着？泽恩你也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来抱一个，庆祝我们死里逃生！”
“我拒绝。”
面对菲奥娜的热情拥抱，泽恩满脸写着不情愿。
“诶，为什么？”菲奥娜鼓起一边腮帮子表达不满。
他淡淡道：“很高兴你还能有兴致跟我撒娇，但在此之前，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
犹豫了一会儿，泽恩还是决定开口：
“菲奥娜，以你战斗中表现出来的水平，应该不难看出，我舍弃一条腿的话，逃生几率很大。”
他深吸一口气，发出凝重的吐息：“即便如此，你还是为了保住我一条腿，差点把命都搭上。”
“你就这么憎恨自己吗？”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泽恩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但看到菲奥娜惊恐的表情，他就知道猜对了。
“说什么呢，我哪儿有那么聪明，就是想救你罢了，谁知道被洪流卷走会这么危险……”
菲奥娜露出僵硬的笑，甚至不敢去看泽恩的眼睛。
和她精妙的幻术相比，菲奥娜一点儿也不擅长撒谎，自然也骗不到泽恩。
“菲奥娜，我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请你明白，就算被你救了，我也不会高兴。”
泽恩上前搂住她：“要是你不在了，我会难过的。”
“所以，要爱惜你自己，好吗？”
一直以来，泽恩总是觉得很奇怪，菲奥娜那么喜欢钱，却从不花在自己身上。
分明强到能吊打最高法师团的成员，却将这番成就归功于普通的饮用水。
就连无论怎么看都很可爱的外表，也被她否定。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热爱努力生活的自己，是做人的本能。
她一定是从小受了很多苦，从未被任何人珍惜爱护，所以才下意识地轻贱自己。
哪怕早已摆脱困境，依旧笼罩在阴影之下。
但是，与死亡擦肩而过的这段经历，应当可以让她意识到，一直以来拼命生活，只是为了能过的好一点。
“我……不想死。
”菲奥娜身体僵硬，挣扎着想要逃离这个温暖的怀抱，可她终究无法压抑内心的恐慌：
“海底好黑，好冷，好恐怖，好难受。”
她的声音近乎哽咽，泪水模糊视线，即便丑态尽显，依旧不管不顾的放肆大哭。
那是历经无数苦难，拼命压抑，最终获得新生而流下的、象征幸福的眼泪。
【好感度+1，当前好感度50】
【恭喜你，已成功拯救镜之魔女濒临崩溃的内心】
【你和她的性命都得以延续】
【请努力走出迷宫，对自己好一点】
【好感度+30，当前好感度80】
【获得技能：构造解析】
【已解锁语言系统：亚特兰蒂斯】
【任务已完成，请努力通过最终考验，消灭百兽魔】
【真灼之炎进阶：灵线千结】
菲奥娜躺在泽恩怀里哭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才柔声说了句：“谢谢你没有放弃我。”
见她平静下来，泽恩道：“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吧，我想知道你以前究竟经历了什么。”
“只要你不笑话我。”菲奥娜轻笑一声：“我至今无法想象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那根本就是地狱。”
在菲奥娜还小的时候，她过得很不好，成天吃不饱穿不暖。
父亲很懦弱，对外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在家里却动辄打骂她们母女俩。
被丈夫虐待的母亲将这份痛苦发泄到年幼的菲奥娜身上，总是冷眼嘲讽，偶尔会诉说对女儿的爱意，但话语中总是夹杂着恶毒的话语，向一个孩子索求更多。
村里的大家都很穷，但受到这种虐待的，只有她。
或许很久之前也被爱过吧，但现在已经不记得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菲奥娜也有个好朋友。
那是个瘦弱的男孩，没有父母，只能靠着村里人的施舍过日子，饿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去捡垃圾吃。
他们之间没有友谊，只是纯粹的同病相怜。
后来有一天，男孩被好心人收养，将要离开这里。
出于嫉妒，再加上菲奥娜不希望唯一的朋友离开，就跟他打了一架。
“很蠢对吧，我这个人真是烂透了。”菲奥娜道。
特别幼稚，但那也是他们头一回展现出孩子该有的模样。
一个没有父母疼爱的男孩和被父母虐待的女孩扭打在一起，直到筋疲力尽。
男孩对她说：“你这不是很有力气吗，怎么不试着去反抗父母？”
菲奥娜苦笑：“你不懂，他们不爱我，如果反抗的话，真的会饿死。”
“笨呐，”男孩嘲笑她：“我连父母都没有，还不照样活得好好的。你的苦难大多都来源于那两个人，离了他们，说不定能过得更好。”
那之后，男孩走了，再也没回来。
浑身是伤的菲奥娜坐在地上，突然意识到，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好朋友了。
而她却向唯一在乎自己的人挥拳，像爱使用暴力的父亲，将情绪发泄到无辜人身上的母亲。
无形之间，菲奥娜变成了她最讨厌的人。
“我还没有祝贺他脱离苦海呢。”那么多伤都挺了过来，对朋友的愧疚却让菲奥娜崩溃大哭。
回去之后，因为把自己弄得太脏，所以挨了骂，还被痛打一顿。
这更加坚定了菲奥娜逃离的信念。
她试过躲到远一点的地方去，但小孩子跑不远，每次都会被抓回来。
之后没几年，弟弟出生了，因为父母都更喜欢这个小男孩，所以减少了对菲奥娜的看管。
虽然跑不了，但她有更多的时间不跟父母见面，痛苦也随之减少。
菲奥娜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弟弟，对她疼爱有加。
后来，弟弟长大了些，总会护着菲奥娜，不许父母欺负她。
某天酗酒归来的父亲被逼急了，一巴掌扇飞年幼的儿子，又把菲奥娜打倒在地。
习惯了疼痛的菲奥娜渐渐不再反抗，但她见不得弟弟受伤，几乎是毫不犹豫冲上去，拼的头破血流，把父亲打倒在地。
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这个贫穷爱酗酒的父亲，其实算不得什么男人。
菲奥娜长大了，不再是任人欺凌的小女孩。
她一有机会就跟父母对着干，因为经常要干很重的农活，人又年轻，力气可不小。
即便和父母对抗吃了不少苦头，但她长久以来的坚持并不是毫无作用。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终于在某一天颤抖着放下挥拳的手臂，露出恐惧的神情。
母亲则始终保持沉默，冷眼旁观这一切。
终于，菲奥娜离开了这个家。
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外，生活过得非常艰辛，但她从不后悔。
就这样煎熬了几年，她偶然间在战场上大放光彩，受到领主邀请，来雪域沙城做副城主。
只不过，由于从小到大都没被爱过，所以菲奥娜不具备爱惜自己的本能。
哪怕赚了钱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光想着将来事业稳定能把弟弟接过来，让他远离那个家。
只喜欢吃新鲜蔬菜，也是因为那是她悲惨童年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幸福。
在贫穷的家庭里，不被父母爱着的孩子，连肉都没见过。
所有人都希望别人能讨好自己，菲奥娜为了生存只能选择顺从。
久而久之，她便不在乎自己的感受，总是习惯性的忽视疼痛，贬低自身。
直到泽恩出现，陷入绝境的内心才开始苏醒。
“怎么样，是个很无趣的故事吧。”
菲奥娜露出自嘲的笑容：“话说在前头，要是被嘲笑了，我可是会受伤的。”
“我只会心疼你。”
泽恩轻抚她的秀发：“拥有同样经历的人，早就变成阴沟里的爬虫了，你能奋斗到今天，真是了不起。”
菲奥娜听了，鼻子一酸：“说真的，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
“呵呵，”泽恩笑着说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因为你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