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其实,我当日昏迷不醒的时候,魂魄已然离体!”
“我苦命的儿啊。”卢氏一听房遗直说起了当日的情形,情难自禁下不由得用手帕擦泪。
房玄龄和房遗爱一听,也觉得十分新奇。
就连红袖(杨云岫)都被房遗直这一番话给震住了。
至于其他下人,如房小甲,小翠等,也是一个个瞪大眼睛看着侃侃而谈的房遗直。
也不怪他们,就连后世之人,一听到这类事件,只怕也会觉得好奇。
而好奇心和探索欲又是每个人生来就有的。
关于人类的生与死,魂魄是否存在,鬼神是否存在,人类一直都处于半信半疑之间。
你说它不存在吧,很多现象没办法解释;你说它存在吧,很多时候又没办法证明。
现在有个号称魂魄离体的人在讲述他的经历,众人不好奇才怪。
“我当日魂魄离体之后,昏昏沉沉,不知日升月落,也不分上下左右。魂魄渺渺茫茫之间不知道飘到了何处,但见一处朱栏白石牌坊,绿树清溪,人迹希逢之处停住。随后定睛一看,只觉四周云雾缭绕,云雾散去后,才觉自身已在群山环绕之中。
山在浓雾之中连绵起伏,不知道有多大,一座座山峰更是直插云霄,接连天地,看不到尽头,在那高峰之旁,隐约还有一行行仙鹤振翅遨游,发出阵阵啼鸣之声。
举目望去,只见这四周处处不凡,树是玉树,翠绿晶莹,叶是翡翠,莹莹生光,四周云雾缭绕,透露出一股奇异的芳香,一闻,只觉遍体清凉,昏沉尽去。
转过白石牌坊,便见到一座宫门,上面横书四个大字,道是“大梦仙宫”。
房遗直把上次忽悠李世民的故事拿出来稍一改编,立马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啊!?”大哥,你魂魄离体之后,到了仙界不成?”房遗爱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咸鸭蛋,满脸惊讶,心想:“怪不得我读书不如大哥,原来是因为大哥去过仙界,魂魄受了仙气的缘故,却不是我资质愚钝,不如大哥。”
如此一想,房遗爱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好似卸下一个千钧重担。
房遗直没有理会愚蠢的弟弟,而是顺着众人的好奇心,继续往下说道:“我推门进入那大梦仙尊宫后,只见里边有一块大如车轮,纤毫毕现的镜子,名曰:风月宝鉴。那宝鉴右边还写着,说此物可以照见人的前三世因果来!”
房遗直的话语仿佛在空气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圈涟漪。在场的每个人都被他的话语(故事)深深吸引,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惊讶和好奇。
卢氏已经停止了擦泪,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房遗直。
要是几个月之前房遗直刚醒来的时候说出这个故事,卢氏多少还会信几分。
只是现在这种情形,她敢肯定这肯定是房遗直为了让红袖进府,而胡说八道,编纂故事好说服房玄龄。
不过这个故事听了开头就觉得挺不错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她都想叫人拿些瓜子来,边嗑瓜子边听好大儿讲故事。
红袖(杨云岫)的眼中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她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又被这突如其来的奇闻异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的心中充满了对房遗直的敬佩,也对这个神秘的“大梦仙宫”充满了向往。
要是之前,她说不定还会怀疑,不过现在她正处于热恋之中,判断力比之前大为降低,房遗直说的任何话,在她这里都加了一层滤镜。
至于房小甲和小翠等没读过书,见识又少的下人更是听得目瞪口呆,他们虽不能说话,却暗地里互相交换着眼神。
此时的一家之主(明面上的)房玄龄面无表情,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笑意。心想:“我就看你表演。”
房小甲心想:“怪不得公子这几个月来和从前判若两人,原来是去过仙界了。”
小翠:“那风月宝鉴之中若是真能照见三世因果,不知我前世是何人?”
都说古人迷信,但是作为从小读书,见识广博的房玄龄来说,对于这些神神叨叨的事情,他向来是不信的。
最起码不全信。
“大哥,那风月宝鉴真的能照见人的前三世因果吗?”房遗爱终于忍不住问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显然被这个故事深深吸引。
房遗直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模棱两可的说道:“能不能看到自己的三世因果我不知道,不过我确实在这面风月宝鉴之中,看到了一些东西。”
要忽悠人,有些事情就不能说的太肯定。
房遗爱一听,忍不住开口:“大哥,那你在宝鉴中看到了什么?”
一听房遗爱急不可耐的问话,房遗直心想:“自己愚蠢的弟弟也不是全无作用,最起码现在就可以充当捧哏的作用。
众人的表情被他尽收眼底,有人信,有人半信半疑,还有不信的。
【不过没关系,我比你们多一千多年的后世经历,就不信忽悠不了你们。】
房遗直嘴角上扬,继续说道:“后来,我站在宝鉴面前,果然看见了那里边出现了一些字样,仔细看去,却是一首诗。
诗云: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缠绵思尽抽残茧,宛转心伤剥后蕉。
三五年时三五月,可怜杯酒不曾消。”
房玄龄笑道:“你故事编得一般,这首诗倒是写的不错。”
房遗直没有理会房玄龄的打趣,而是继续说道:“这首诗显示过后,只见那镜子如同水花一般荡漾开来,显现出一个白墙黛瓦的小镇来。
那小镇上,小桥流水,轻舟泛于碧波之上,渔歌互答,柳絮飘飘,桃红柳绿间,炊烟袅袅,一个穿着粗布麻衣,打着补丁衣服的小男孩正在一处草地上放着牛。
正当小男孩百无聊赖放着牛的时候,却被不远处私塾的朗读声所吸引。
他走到私塾外头,看着里边的老学究正领着一群穿着整齐的童子朗声读着些让人听不懂的之乎者也之类的语句。
他虽然听不懂,却觉得比放牛有意思的多。
就这样,每天放牛的时候,他总是喜欢来到私塾外头,听着里边的学究讲课。
“乡巴佬来了,乡巴佬来了。”
“又是你这个穷小子。”
当然,像他这样衣衫褴褛的穷小子,总是会遭到那些学生的取笑,甚至是打骂。
好一点儿的也会无视他。
不过,他并不在意。
因为除了这些怀着恶意,肆意打骂,取笑他的那些童子,也不是没有善意。
比如说,一个粉雕玉琢,扎着两个倕髻辫,穿着粉红色对襟襦裙的小女孩,就对他不错。
她不像旁人那样打骂他,总是对他笑。
她笑起来真好看,小男孩心里是这样想的。
有时候他遇见不懂的字鼓起勇气去问她,她总是会耐心告诉小男孩。
若是遇见她也不会的字,她便去找她爹,那个老学究。
等问会了,便回来教给他。
年深日久之下,小男孩的学问越加深厚,竟然引起了老学究的注意。
测试之下,觉得这个小男孩是个人才,决定不收他的学费,让他免费入私塾读书。
如此一来,小男孩和小女孩见面的机会也就更多了。
二人的感情也在平常接触中逐渐深厚。
女有情,男有意。
彼此之间都知晓对方的情谊,只是二人之间,谁也没能说出口。
女儿家羞怯不好意思说出口,男的一身清贫,两袖清风,自卑的说不出口。
小男孩逐渐长成了玉树临风的男子,小女孩也逐渐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少女。两人虽未明言,但彼此心中早已暗生情愫,只待时机成熟,便互诉衷肠。
男子为了出人头地,决定去科场一展身手,他下定决心,等到金榜题名之时,便是他迎娶女孩之日。
临走前,男人找到女孩,把一条手帕送给女孩。女孩也把一个装有红豆的锦囊递给男人。
男人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女孩,转身离去。
科场之上,男人凭借自己的才学,果然大放光彩,一举夺得榜首。
待他骑在高头大马之上高歌凯旋,准备迎娶心爱的女孩的时候,这才得知,女孩已然在父母的威逼之下,嫁给了一富商之子。
再见之时,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人在阁楼上推窗而望。
二人隔着一扇窗,女孩望着曾经喜欢的男人,泪如雨下,心如刀割。男人望着阁楼上眼角垂泪的女子,心里面亦是痛不欲生,悔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把爱意说出口。
事已至此,再说其他已是无用。
男孩只得收起那个女孩赠送的锦囊,把这份思念深埋心底。
几年后,阴差阳错之下,二人在一处花园中再次碰面。
男孩本以为自己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忘记了女孩,只是在人群中,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曾经朝思暮想的女孩。
女孩也好似心有灵犀一般,瞬间就认出了曾经的爱人。
两人的目光在花园中交汇,仿佛穿越了时空,昨日的种种情形好似又浮现在眼前。
两人似乎回到了那个小桥流水的小镇,回到了那段青梅竹马的岁月。然而,现实的残酷让他们无法跨越身份的鸿沟,只能默默承受着命运的捉弄。
男子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苦涩,女子的眼中也流露出深深的悲哀。
在那个春意盎然的花园里,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微风轻拂过他们的衣襟,带走了他们的叹息。
后来,男人做了一首词,
词曰: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女孩看到这首词后,泪水滴落而下,也写了一首词应合。
词曰: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几年后,花园中的花依旧盛开,但女孩却因为哀伤过度,和那些凋零的花瓣一样,随风而逝。
男人得知之后,悲痛欲绝,立誓终身不娶,常于女孩坟前,以琴声寄哀思,以诗篇诉衷肠。
岁月如梭,当初的小男孩已是白发苍苍耄耋老者,一日,他梦见女孩,笑语盈盈,邀他同游。男人醒来,知大限将至,交代完后事后,含笑而逝。乡人感其情深,将他葬在了女孩对面,二人墓前种满桃花,每逢春日,花开如海,似是二人在天之灵,共赏桃花,再续前缘。
呜呼!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房遗直的故事讲到这里,众人已是泪眼朦胧。卢氏明知道是假的,也哭的泣不成声,红袖则紧紧握住房遗直的手,心中充满了对这段凄美爱情的感慨。
众人之中,惟有房玄龄,虽然有些动容,却是众人之中最为镇定的。
他说道:“遗直,你这故事虽然编得凄美动人,却也太过离奇。人的前世,又岂是一面宝镜所能照见?你这番话,若是用来哄骗小儿,或许还能奏效,但在我面前,未免有些牵强。”
房遗直闻言,微微一笑,并不反驳,他知道父亲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他的目的并非真的要让众人相信他的故事,而是希望通过这个故事,让父亲对红袖的印象有所改观。
“满嘴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遗直痴,谁解其中味?”
房遗直说完这一首装逼的诗后,不等老爹开口,便又继续说道:“男人和女孩死后转世投胎,这一世男子转生成了一名将军,女子转生成了一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什么!?居然还有后续?”卢氏一听来了劲。
“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年轻的将军和明媚的姑娘在一处寺庙中相遇。
那一日,春和景明,万物复苏,寺内樱繁花如霞,他身着戎装,英姿飒爽,眉宇间透露着不凡的气概。她容颜清丽,气质如兰,好似山间白雪。两人目光交汇,虽然知道这是第一次见面,好似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二人一见钟情,便在佛前私定终身。”
“好啊!这对苦命鸳鸯前世虽不能在一起,但是今生可以再续良缘,也不错。”房遗爱道。
房遗直心想:“你想的太美,要是他们真的再续良缘,我还怎么说服老爹?”
“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啊!”卢氏催促道。
房玄龄虽然什么都没说,不过房遗直从他的微表情中,可以看出他也想听接下来的故事。
房遗直继续说道:“然而,好景不长,战乱突起,边疆告急。将军奉命出征,临行前夜,他与姑娘相会在寺庙树下,轻声许下承诺:“等我回来,娶你。”姑娘泪眼婆娑,紧紧握住将军的手,哽咽着答应。
可惜,战火无情,将军的军队遭遇强敌,节节败退,他带着残部颠沛流离,最后连城池都失守了。几年后,战乱终于平息,将军历经沧桑,满身伤痕地回到了旧地,却得知姑娘早已经离世。
原来,姑娘在将军离去后,日日在城门枯等,望穿秋水,却始终等不到归人。久等不遇,她心灰意冷,遁入空门,却依然日日盼望山门之外,能有熟悉的身影出现。
可惜,直到临死的那一天,她仍旧没有等到心爱的人归来。
将军听闻此事,步入二人相遇的寺庙,剃度为僧,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着对姑娘的爱。他想,从前姑娘因他天天在城门枯等;往后,他便为她日日在佛前供灯。
一日夜里,风雨交加,将军辗转难眠,起身走入院中。雨打樱花,落英缤纷,他仿佛看到了与君初相识的那个素衣姑娘,正笑意盈然地看着他,温柔地对他说:“你回来啦。”
房遗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唱道:“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如你默认,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浮屠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容我再等,历史转身。
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
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
我听闻,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声,落在那座野村。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
……
……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缘份落地生根是,我们。
伽蓝寺听雨声盼,永恒。”
房遗直的歌声在寂静的大厅中回荡,如同细雨打在屋檐,又似微风拂过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众人沉浸在这凄美的旋律中,仿佛能感受到那将军心中的无尽哀愁和对逝去爱人的深深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