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悼念
“你们瞧，那是柳家的大小姐吧？”
“岂止！那人我也认识，顾氏的人，中间那少爷肯定是顾氏刚回来的小公子，不知怎的，这小公子居然跳了江，莫非吵架了？”
“幸好有人看着，否则定要淹死了……”
不知多少百姓已经围在石桥上，认出江隗二人的身份，顿时脑补出无数戏码。
石桥江边。
柳剑英听到江隗的回答，一时更生气了：
“那你还跳？真是疯了！”
江隗暗自无奈，倘若不是怕以后没有多少出门的机会，自己也不至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水。他当然也没有游水的力气，主要还是下水之后，马上催动了召魂铃，叫来李清川寻找。
顺着记忆搜寻，还真找到了沉江的犬牙项链。
感应到有人出现，李清川又迅速消失，这才没有露出马脚。
“一时冲动，叫柳姐姐费心了。”
江隗收好犬牙项链，面带歉意，看向韩京几人：“多谢韩兄，还有这几个兄弟相救，今次是我糊涂，应该叫韩兄你们帮忙捡才是。”
“应该做的，小公子不必在意。”
韩京深深看了江隗一眼，随后嘿嘿笑道：“以后小公子一定小心些，看到小公子无碍，我也放心了，小公子和柳小姐再逛逛吧。”
他给了后面的沈魁几人一个眼神，快速离开。
柳府几人交换目光，遂不动声色离开，至于是否走远，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石桥上的众人不敢多看，纷纷散去。
江隗艰难起身，又咳出几口水，他开始有李清川帮忙不假，后面为了不让韩京等人起疑，早早散去了李清川身形，白白在水里呛了一会。
这会还真不是装出来的，只觉头晕体凉。
柳剑英本想责怪，看得江隗满脸苍白，一时于心不忍，摇头一叹：“真不知道顾氏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傻子。你快过来，我带你去换一身衣裳。”
“谢谢柳姐姐。”
江隗憨厚一笑，跟屁虫一样走了上去。
柳剑英对乾元城的大街小巷极为熟络，很快寻到一处卖衣裳的店面，挑了最好的布料，不管江隗同意不同意，愣是叫江隗换上。
“不太合身，却也够用了，快跟我出去逛逛，都是你胡来，都快闭市了！”
柳剑英打量一眼，这才满意点头，然后着急忙慌地拉着江隗上街，穿越许多一个又一个小小店面，买了不知道多少用处不明的小玩意。
江隗默默跟在身后，趁机观察。
这位柳家小姐倒是比想象中更率直，比起那些个装潢亮堂的店面，似乎更偏好深巷的小店，而且买起东西来也颇为豪横，从不讨价还价。
路过一处巷子之时，还瞧见一个壮汉正欺负一户百姓，上去便是两脚，威武霸道。
许是认出柳家小姐身份，壮汉二话不说跑了。
江隗看到柳剑英熟练的模样，以及后边莺儿见怪不怪的表情，马上知道类似的事情柳剑英恐怕做了不是一次两次……这柳家小姐还真不是盖的。
不知不觉，夜渐渐深了。
柳剑英拉着江隗从一处深巷钻回主干道，却见那万家灯火逐渐熄灭，陈设在街头的小贩也收了许多，这座城市终于到了休眠时刻。
柳剑英一脸意犹未尽：“该回家了。”
江隗看了一眼莺儿，只见对方手中抱着不知多少小玩意，一阵沉默。
姑奶奶您倒是不嫌累……
“我送你回家。”
柳剑英拍了拍手掌，朝着顾府走去。
江隗不好拒绝，继而跟在其身后，乾元城的街头似乎从未这般安静，轻纱般的月光盖在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
走着走着，渐渐能看到顾府的轮廓。
“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了。”
柳剑英小手别在身后，步伐大大咧咧，声音忽然响起：“顾安，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欢我，我也不怎么喜欢你，我们都是可怜人。不过爹爹说了，很多时候不是非要喜欢才能结为夫妻的。”
江隗微微一怔，看到了柳剑英眼中似有落寞。
“我们两家打了那么多年，如果我们结为夫妻，可以叫爹爹他们不再打了，这样也很好。我今天拉你出来逛逛，也是想看看你是个什么人。”
柳剑英挤出一丝笑容：“爹爹也说了，只要你能对我好，那就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你放心，我也一定对你好。等到我们大了些，你便跟着我出去逛逛，看看万里江山，到处行侠仗义，再也不待在这儿了。”
江隗沉默许久，回应了一个字：“好。”
“你回家吧！”
柳家小姐摆了摆手，转身走向柳家方向。
江隗看着柳剑英愈来愈远的背影，终于明白这位柳家小姐心中也藏着事，柳家大小姐的身份是保障，也是一重束缚。
或许对她来说，早日离开乾元城才能放松，刚刚所说都是心里话。
不得不说。
经过他一番观察，基本能确定柳家小姐为人还算不错，远比想象中更好。假若顾安还活着，有机会与这样一位佳人相伴，也算幸事。
只可惜……
江隗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且不说顾安已经死了，便是还活着，这对夫妇也不会过得太舒心。
作为两家联姻的保障，顾柳两家不可能任由这对小夫妇离开，如若他所料不错，顾柳两家肯定希望他们早日育有儿女，确保结盟稳固。
棋子始终只能棋盘活动。
他暗自叹息，不再多想，转身步入顾府，自身的问题尚未解决，来不及考虑其他人的处境。
返程途中。
就着月光，取出了那串项链。
犬牙项链因为江水冲刷，已然千疮百孔，或者说这样一串项链还能深埋河沙，并未顺流而走，本就超出了江隗的想象。
或许，这是上天对顾安最后的仁慈？
江隗自嘲一笑，抵达庭院，忽见门前坐着个熟悉的身影，面泛无奈。
“小公子回来了。”
韩京恭敬行礼，嘿嘿笑道：“刚刚看什么呢？”
“你未来少夫人送我的礼物，想看？”
江隗挑了挑眉毛，不动声色握住犬牙项链。
“少夫人给小公子的礼物，咱可看不得！”
韩京连连称否，笑容微妙：“柳家小姐怎么样，是不是很不错？”
“很不错，韩兄也早些休息吧。”
江隗摇了摇头，步入庭院，又应付走苦等他回家的丫鬟，这才直入房间，随即心念一动。
李清川的虚影立刻浮现在身后。
“没人跟着。”
“好。”
江隗确保万无一失，复又取出犬牙项链，他目光波动，左右巡视，思索片刻，将之放在书架上，而后轻声一叹，低头行礼：
“柳家小姐我帮你看了，人很不错，若你还在，兴许会对你很好……这是你母亲给你的礼物，也算是运气好，正巧被我寻见，我不知你骨灰被埋在何处，权且放在此处，当做悼念。”
话音尚落。
忽然一股冷意钻入江隗脖颈，直透心魂。他心中微震，马上回头。
少年站在那儿，眼泪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