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前夕（四千大章，试水凉凉，求收藏 追读）
晨光熹微，早风清凉。
时辰尚早，整座古城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偶有小贩开摊迎客。
名声愈响的顾氏小公子一如往日，早早起了床，正在操练剑招，八种基础剑招循环施展，每一剑都极为标准，刺出猎猎声响。
李清川站在一边，目光满意。
江隗进步速度远比他想象中快，短短四日光景，八种基础剑招已然趋于稳定，有模有样。他也从最初时不时需要提醒江隗一声，变成几乎不需要出声——哪怕剑招不稳，江隗也会自己调整过来。
最初每日只能练四种基础剑招，如今也渐渐变成八种，出剑愈发成熟。
这般提升速度，称得上有天赋。
不知不觉，午时已过。
江隗挥汗如雨，听得李清川提醒，方才出完最后一剑，呼出一口浊气。
他肌肉依旧酸痛，却不似前两日那般疲累。
顾氏的饭菜质量绝对没得说，营养比原本好了不知多少，此前孱弱的肉身正在向普通人靠拢，总不至于风一吹便倒。
当然。
不过几日，提升非常有限。
相比起身体素质，他更加感觉到了剑术的提升。
“很不错。”
李清川笑道：“你修剑的天赋还不赖。”
“恐怕不单是天赋。”
江隗沉默片刻，缓缓摇头。
近几日修剑，江隗总能冥冥之中有种感应，他知道是召魂铃起了作用。李清川这些与他有了联系的存在，实力与他息息相关，相反他多半也会受到李清川这些特殊骨灰的影响。
连续几日修剑收获匪浅，证明了这一点。
不过这肯定是个好消息，江隗也喜闻乐见。
李清川忽然道：“不管怎么说，到底是件好事。说来你今日便要准备了吧？”
“不错。”
江隗目光微闪，认真点头。
如今距离成婚之日，还有两日光景，经过商议，他们一致认为成婚之后的不稳定因素太多，届时只会更加难以脱身，最好赶在成婚之前离开。
而且，柳家小姐一定是最好的切入点。
他这两日没有闲着，暗中打听清楚顾、柳两家的概括，顾氏虽然是由家主顾南天当家，但是此前见过一面的顾老太太很有话语权，地位颇高。
柳家倒是只有柳家主柳白一人说了算，此人出了名的护短，非常看重自家唯一的宝贝女儿，因此柳家与顾氏合作的条件之一，便是要求柳剑英的婚配必须搬入柳家，确保柳剑英不受欺负。
结合这两点，江隗已经有些打算。
突然，李清川看向一侧的厢房，声音微沉：“你这两个丫鬟又在偷看你。”
“管不了那么多了。”
江隗沉思片刻，颇为无奈，这几日他在外没有露出马脚，包括面对监视的韩京也应对自如。然而同住一个屋檐下，想要完全不让素云和碧月察觉，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曾让李清川时刻盯着两个丫鬟，发觉二女并未跟外界有接触，而且日夜待在庭院，也就不再多管，反正没几日就要走了。
今日，便是重中之重。
江隗静静用完午饭，快步离开顾府。
穿越一条条街道，走出很远距离，终于瞧见一处门前开阔大气的府邸。
正是柳家。
门前两个侍卫认出江隗身份，主动出声招呼。
江隗很有公子气派，微微笑道：“劳烦两位通报一声，今日时辰尚早，在下想请柳姐姐一聚，逛一逛乾元城的大街小巷。”
“公子稍等！”
其中一名侍卫马上回去汇报。
不多时，一身淡黄长裙的柳剑英跨门而出，面上似有疑惑，看得江隗站在门口，更加惊讶。后面跟着的丫鬟莺儿止不住笑意。
“你找我？”柳剑英眉毛微扬。
“正是。”江隗面带微笑，彬彬有礼，“前几日受了柳姐姐照顾，心中感怀，不知可否请柳姐姐上街逛逛，算作报答。”
“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好。”
柳剑英看出今日的江隗似乎有些不同，不过她为人率直，并未多想，几步到了江隗身边。
莺儿跟了上来，刻意保持着五六步的距离。
“走吧。”
柳剑英淡淡开口，主动领路。
江隗也不着急，默默跟在柳剑英身后，便如那日花灯之夜，走遍街上的许多店面，惹得不少行人频频注视，艳羡不已。
逐渐日光推移，黄昏将至。
不知不觉，他们走上乾元江大桥。
“你不会还要跳一次吧？”
柳剑英驻足桥边，轻轻撩动发丝，江边晚风拂动她的衣衫长发。
最后一抹温煦的阳光残留在她身上。
“柳姐姐说笑了。”
江隗跟在后边，笑着摇了摇头。
莺儿故意保持着距离，时而好奇张望。
“你今日很不一样。”
柳剑英深深看了江隗一眼，忽然道：“顾安，你为什么特意叫我出来？我知道你没有说真话，如果你有什么事，可以直说。”
江隗目光趋于平静：“我是想告诉柳姐姐，我们恐怕不能成婚了。”
“你说什么？”柳剑英一愣。
“因为我不是顾安。”
江隗缓缓开口，声音随着风愈来愈远。
柳剑英却听得清清楚楚，眉头渐渐皱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柳姐姐生得七窍玲珑，令尊肯定也很聪明，难道令尊不曾想过，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顾氏小公子，身上会有问题？”
“那你是谁？”
“在下出身乡县，名为龙山县，母亲早逝，家父开有一间骨灰堂，前些年病故。所谓乾元顾氏，还有顾安的名字，其实我与柳姐姐一样，前些日刚知道，顾氏对我说，叫我装成顾氏小公子。”
江隗淡淡道：“柳姐姐不妨听个故事吧。”
柳剑英已然沉默，目光带着思索。
“多年前，顾家主有个三夫人，柳姐姐的家族在乾元城这么多年，多少应当听说过。然而柳姐姐恐怕不知道，这位三夫人的来历并不光正。”
江隗自顾自说起往事，所言当然是顾安的生平，他尤为真诚，全无隐瞒。
声音混在风中，直到晚霞消失才停止。
柳剑英彻底呆住了，目光带着惊愕，她许久才握了握拳头，皱眉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顾安本人不受顾氏待见，而他已经死了？”
“正是。”江隗坦然点头。
“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柳剑英怀疑。
“说来奇妙，或许是顾家让我住在顾安曾住过的庭院，我曾梦到了顾安，他与我说了些他的往事。我借此又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顾安所言无误，柳姐姐信不信我？”
江隗笑着说。
柳剑英愣了片刻，眼中仍有怀疑：“一个梦……我怎么相信你？”
“其实我最初也不愿相信，如今我是顾家公子，顾家越好，对我也越好，怎奈偏偏得知了此事。顾氏嘴上说着与柳姐姐你们联姻，实则寻来我这个外人，实在让人不能不质疑。”
江隗摇了摇头，目光真诚，“我特意告诉柳姐姐此事，也是怕柳家受顾氏欺骗，得不偿失，此先我与柳姐姐短暂相处过，知道你是好人。”
柳剑英看着江隗，没有说话，她何尝不知道江隗另有目的。
晚风渐凉，江面波光粼粼。
“我不想瞒柳姐姐，当初我从乡县来到这样一个大家族，也曾想过自此荣华富贵。然而倘若代价是让顾氏可能对柳家不利，我于心不忍，而且我不过一个寻常人，实在不愿参与你们两大家族的争斗。”
江隗低垂眼眸，言辞诚恳：“柳姐姐是个好人，我将此事告知柳姐姐，便是希望换一个活命的机会，我想离开顾氏，远走高飞。”
柳剑英始终盯着江隗的眼睛，试图辨认其中几分真实几分虚假，而后她轻飘飘道：
“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吧？”
“谁不怕死呢？”
江隗尴尬一笑：“希望柳姐姐帮个忙。”
柳剑英也笑了：“你倒是个妙人，居然主动与我说了这些事。那我也不瞒你，其实父亲早已看出你的身份有问题，这么多年没见过什么小公子，怎么刚到联姻之时，你便出现了？
“父亲的意思是，顾氏此番联姻可能不会真诚，你很有可能是顾氏派来的细作。待你入门之后，自有许多方式让你交代，不料你反倒很无辜。”
江隗怔了怔，暗自心惊。
柳家这样的大家族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同样看出顾氏此举有问题，不过一直隐而不发，打算暗中查明顾氏目的，然后加以反制。
恐怕……
顾氏也猜到了此举有可能败露，却并不会在意，而是继续尝试。即便出了问题，最后也只是损失一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相反只要打消柳家怀疑，顾氏便能借同盟之名，偷摸下手。
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两家，真是一个比一个精明啊。
他忽然觉得设计脱身真是无比英明的选择，否则夹在两家中间，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来令尊是一番好意，可惜顾氏不领情。”
江隗也算看明白了局面，柳家是真的愿意同盟，所以愿意出一个宝贝女儿，便是看出顾氏不对劲，也愿意先成婚，然后再试探真假。
相反。
说是更贪心也好，说是不愿信任柳家也罢，总之顾氏从一开始便不打算合作。
“看来父亲担忧不假，顾氏仍然狼子野心。”
柳剑英眼中带着浓浓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忽而看了过来，“我愿意信你，如你所言，我们不必再测试顾氏是否真诚了，此事我会如实告知父亲。”
她面露微笑：“多谢你了。”
“我也是为了自保。”江隗意有所指。
“我们柳家不比顾氏差，虽说不至于让你当我们柳家的小公子，不过叫你做些杂工却并不难，足够你生活吃喝，也可保你无恙。”
柳剑英明白江隗的意思，提议道。
江隗故作思索模样，随后苦笑道：“多谢柳姐姐好意，可惜我乡里出生，自由惯了，实在适应不了此间的生活。关键柳家也在乾元城，若是叫顾氏知道是我高密，怕是不好……”
柳剑英愣了愣，听出江隗前半段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话最重要。
她无奈道：“既然你心中已有想法，我不强求。总之此事多谢你了。我先回去告知父亲，相信父亲会派人送你出城。”
“送我出城便不必了，太麻烦令尊，只希望令尊在成婚前夜可以约见顾家主，拖延一两个时辰，届时我自有脱身之策。除此之外，这封信也交给柳姐姐，恳请柳姐姐差人送去龙山县县廨。”
江隗早有准备，摸出怀中的一个信封。
柳剑英伸手接过信封，眉头微皱，迟疑道：“这些小事，我可以帮你，但你真不需要我柳家护送？”
“不必，多谢柳姐姐。”
“那好……”
柳剑英纵有怀疑，却也不便多言，出言告辞。
江隗目送柳家小姐走远，暗自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一切顺利。
他听到柳剑英说柳家愿意出面保护，心中还稍微犹豫了下，不过很快有了决断。倘若叫柳家相送，其中有太多风险。
譬如顾氏万一恼怒他透露实情，非要杀他，不惜许以重利，或是顾南天与墨大夫两大强者齐出，届时与自身没多少关联的柳家，是否愿意不惜一切，保护他的周全？
显然不太可能。
没人能保证柳家会护他到底，盲目相信柳白是个说到做到的善人，未免太愚蠢。
信天信地，不若信自己。
包括提出现有的简单帮助，都是基于相信柳剑英的为人，以及不需要柳家多么出力。要是真让柳家舍血本，反倒容易出问题。
江隗收拾心情，默默回了顾府庭院。
李清川与顾安与江隗心意相通，见到江隗所见，神情却仍然有些担忧。
哪怕暂时顺利，那也不能确保计划成功。
对此。
江隗倒没太多担心，近距离与柳剑英接触，基本确认柳剑英为人最爱行义举，称得上好人，可见柳家家风胜过顾氏颇多。
加上人人都说柳家主是个护女的主儿，他又帮忙戳穿顾氏阴谋，没让柳剑英随意委身奸人，最后也不过是让柳府稍微牵制牵制顾南天……按理说柳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当然。
眼下唯有等候。
待到成婚前夕，看看顾南天是否还在顾府。
不过让江隗有些意外的是，刚过一日，成婚之日的前一天。
忽然有下人敲门通报，称柳家小姐找。
正值日升不久，江隗尚在练剑，闻言出了顾府，果真见得柳剑英与其丫鬟在外，不禁更加疑惑，莫非柳家那边出了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