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谲贼
“十一郎……是你吗？”玉面麒麟的瞳孔涣散，难以聚焦，看不清将自己背在背上之人的面孔，但她能感受到那熟悉的温暖气息。
没有听到回话，周围一片寂静。她紧紧搂着那人的肩膀，突然感觉到肌肤上有几滴粘稠的液体。
是血。
玉面麒麟心中一紧，她向来见不得血，光是闻到血腥味都会呕吐许久。
这滴血却仿佛与她的肌肤融为一体，她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悲伤，那是发自心底的悲痛。
“十一郎……你……是不是很恨我……你现在就算杀了我，我也甘愿。或许，这是我最好的归宿，我愿意被你杀死，好偿还你姐姐的性命！”
玉面麒麟的泪水变红了，她流出的竟是血泪。血泪滴落进柳生十三郎的衣襟，也融入了他粗壮结实的肌肤当中。
柳生十三郎身体微微颤抖，沉默片刻后，发足狂奔起来。
“扑通！”
入水的声音在四周回荡，惊动了附近的黑衣鬼面，他们纷纷朝这边聚拢过来。
柳生十三郎能顺利进出魔龙教总台而不被发现，并非他本事高强，而是狡诈的陈祖义早就在水下设置了暗道。
这条暗道方便他秘密潜回，偷听一些重要情报，这也是他能在这波谲云诡的不夜城与魔龙教的牛鬼蛇神周旋至今的手段之一。
这点连朱栩也不得不暗暗佩服，论经商，陈祖义最多是个趁郑江龙不备，劫掠商船、打打秋风的小角色。
但论在狭缝中求生存，各种歪门邪道和滋润法子，他朱栩作为坊间传闻纨绔的闽王爷也自愧不如。
朱栩刚刚将图纸交给陈祖义，让他去找不夜城有名的铁匠打造。想来晚间便能初具雏形，只要开封时磨得像模像样，再烙印上些古朴花纹，真货是千锤百炼出来的，乍一看，还真不容易分辨真假。
当然，若是天工开物堂的铁匠出手，自当如此。只是不知道这不夜城的铁匠手艺如何？
“出来了，您瞧瞧，当真神兵利器，还找开封府的师傅做旧了。”陈祖义满脸喜色地说道。
朱栩皱眉看着陈祖义手里提着的那个匣子。
“一伙日耳曼的船员的铁匠，您也知道，如今风声紧，不方便找明面的铺子。”陈祖义见朱栩似乎不满意，连忙解释道。
朱栩打开匣子，寒光耀眼。
他提起来，触手颇有些重量，用力挥砍而下，一张红木凳子应声碎裂。
“好钢口！”朱栩连连点头，仔细查看着那些做旧的纹路，全都对，考据严格，有先秦之风。
“您小点劲，砍出了毛病可就不好收拾了，还得找他们修，费些银两倒是无妨，只是……只是……怕耽误了您的大事不是？”陈祖义小心翼翼地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看你小气的那样子。等出了这不夜城，你的船队负责近海的护卫吧，远洋的有郑江龙大人。”
朱栩嘴上不松口，实际加了小心，轻轻将草薙剑放置在了那比它本身还古朴华丽的锦盒中，看起来确实像扶桑至宝。
他留心多检查了几遍，也怕刚刚自己不小心真砍出了毛病。
“叮铃铃。”
两人相视一眼。
“有人出密道了。”陈祖义悄声道。
朱栩起身，陈祖义给他披上了一件一模一样的狐裘披风。
两人来到小楼的底层，那是一处中央有个水池的别致雅庭。
四周的大门锁死，四下无人。
柳生十三郎正湿漉漉地从水中攀上岸来，他背上还有个不住咳嗽着的女子，看穿着样貌，一身紫衣麒麟袍。
朱栩和陈祖义相顾哑然，竟然是魔龙教的圣女玉面麒麟吗？
“这位兄弟……这是？”陈祖义上前打量道。
朱栩上前推开陈祖义，扶起柳生十三郎。
“你先不要急，既然将人救出来了，何不问问清楚，也好落个明白。”
柳生十三郎依旧沉默，气氛更加凝重。
“十一郎，你的眼睛……”玉面麒麟趴在地上，目光中满是楚楚之色。
“你若有心悔改，便说出实情吧。”朱栩希望玉面麒麟能说出一些让柳生十三郎心里舒服些的话，哪怕是编一段故事也好。
“十一郎，我知道你恨我，当时接近你也确实是为了欺骗你的感情，好为魔龙教在幕府中安插一枚毒针。”
听到玉面麒麟亲口说出，柳生十三郎身体一震，口喷一口鲜血。
“玉面麒麟，不要再说这些伤人的话了！”朱栩怒喝一声，玉面麒麟却丝毫不惧。
“十一郎，可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我已经深深爱上你了，我对你的情感是真的！十一郎！”
“你……罪大恶极！”柳生十三郎嘶哑的嗓音缓慢而有力，一字一句道。
玉面麒麟痉挛着，仿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刀子，刺入她的身体，让她痛不欲生。
“玉面麒麟，魔龙教那些事，我听饕餮护法说了，主要是那混沌护法做的，他有一股强大的势力做护盾，并且，这个人不大正常，你……不过是个傀儡。”
朱栩望着她凄苦的神色，叹了口气道。
“令姐的遇害是寒梅堂主奉了混沌的命令做的，她当时是竭力反对的。”陈祖义插言道。
朱栩注视着玉面麒麟那真挚的眼神，想来此话不假。
“父亲的性命，还有唯一真心对我好的兄长的性命，全部握在了魔龙教的手中，我不得不听命行事……”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朱栩心中一动，这地方如此隐秘，是何人来此？
正疑惑间，一个声音远远传来：“阿弥陀佛，缘起自有缘落。施主还请为老衲大开方便之门！”
“是缘落和尚！”朱栩先是一喜，随即皱眉看了一眼陈祖义，心中越发觉得这事情间的牵连复杂，难道这其中隐藏着什么圈套吗？连他也给算计在其中了。
陈祖义连连摇头，询问朱栩是否要开门。
“你开便是，我看你似乎早便知道。”朱栩冷哼道。
陈祖义连忙跑去开门，不敢与朱栩对视。
光线照射进来，一时看不清来人，朱栩用手遮住猛烈的阳光，依稀可以见到是两个人影。
另一个一身文士长衫，头发略微散乱，竟然是那算无遗策刘伯温！
“刘居士！”朱栩惊呼道。
原来，这刘伯温早就算到今日之事，看来自己以为的布局，却还是别人的一枚棋子！朱栩不禁望洋兴叹。
“有一恶、便有一善。二十年前，妖星乱世、荧惑守心，我统领钦天监，日日占卜魔物降临所在，竟在东宫。这魔物专寻心地纯良之人栖宿，此后皇长孙殿下在夜间便性情大变。一年前，再次萤火守心，却不是妖星，竟应在了你的漳州。想必是分阴阳！既有妖星降世，白岚先生便是那妖星对应的吉星！”
刘伯温微微摇头，闭目缓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