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软蛋贾蓉
且说那秦可卿,与父亲在厅中相对无言,唯有泪千行。
秦业轻拍女儿肩头,叹道:“我儿莫要再哭,为父纵知此举险象环生,然岂能眼睁睁看你于贾府受苦。只盼日后能为你觅个好去处,远离这是非漩涡。”
秦可卿抽泣着点头:“父亲之恩,女儿粉身碎骨亦难报偿。只是那贾珍,定不会轻易放过秦家,这该如何是好?”
秦业眉头紧锁,沉声道:“事已至此,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贾府虽势大,我秦家亦有骨气,他若敢来寻衅,为父定与他周旋到底!”
这边秦可卿与秦业忧心忡忡,那边贾珍坐在马车中,脑海里不断浮现秦钟的模样。
他心想,这秦钟若能入了自己彀中,日后或可为己所用。
且说那秦钟,方与贾府数位旁支子弟自秦楼楚馆听曲归来。
秦家门第虽算不得顶尖高门,然秦钟所交游者,多是门第官职与秦家相若之辈。
这秦钟自幼生得一副俊俏模样,眉清目秀间透着股女儿家的娇柔韵味,在那一众纨绔公子哥里,倒也颇有些声名。
前几日,嫁入宁国府的姐姐秦可卿传信来,道是过些时日让他前往荣国府,陪伴那衔玉而生的宝二爷进学。
秦钟闻得此信,心中甚是抵触。
他本就对读书之事毫无兴致,一想到要去陪着旁人诵读诗书,只觉头皮发麻,仿若大难临头。
这几日,他便向相识的贾家旁支子弟探听那宝二爷的消息。
众人皆言,宝二爷生来便口衔宝玉,此事甚是奇异,且生得面如冠玉、风流倜傥,最是喜爱与闺阁女子嬉闹玩耍,于读书一道,却是兴致阑珊。
秦钟听了这般言语,心中竟起了好奇之意。
他素日里不仅钟情于美貌女子,对那俊俏郎君亦颇有好感。
本已满心期待地等着姐姐消息,好去荣国府会会这位宝二爷。
谁料想,前几日姐姐可卿突然回了秦府,一住下便再无归宁之意,还告知他无需再去荣国府陪读,秦钟心中好不失望。
是日,他便约了贾府几位旁支子弟,想着借他们之力见那宝二爷一面。
待他回府,只觉府中气氛凝重,仿若阴云密布。
他先至秦业处,见秦业大白天竟已卧于榻上,面容憔悴不堪,眼神中透着疲惫与忧虑。
秦钟大惊失色,急忙上前,声音发颤地问道:“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可曾请了郎中前来诊治?”
秦业微微摇头,只轻声道:“我无事,你莫要操心,只记着莫要再逃学,好好去学堂念书才是正理。”
这般话语,秦钟早已听得厌烦,他本就不是那用心读书的料子,当下只随意应了几句,权作应付,心思却全未放在上头。
见秦业似无大碍,秦钟便离了此处,前去寻姐姐秦可卿。
此时秦可卿正独坐在窗前,神思游离,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庭院。
但见那庭院之中,骄阳似火,却照得人心惶惶。
庭中花草皆被晒得蔫头耷脑,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几株瘦树孤零零地立着,枝叶稀稀拉拉,全然不见往昔的葱茏绿意。
几只鸣蝉在树干上声嘶力竭地叫着,那尖锐的声响似是要将这沉闷的空气撕裂,偏又只让人更觉烦躁。
秦可卿望着这满院的荒芜之态,心中满是离愁别绪。
如今她终是与贾蓉和离,脱离了那贾府的是非之地。
可未来之路,却如这迷雾般,混沌不清。
父亲已然年迈体弱,还能支撑秦家几时?弟弟又不成器,整日只知玩乐,全然指望不上。
自己难道还能有再嫁之日?
念及此处,她脑海中忽浮现出一抹挺拔俊俏的身影,又想起警幻仙姑昔日所言,顿时双颊飞红。
忙暗自啐道:“我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如今已是二嫁之身,这般念头实是不该有!”
正自哀愁叹息、愁肠百结之时,秦钟来了。
秦可卿见他前来,猛地忆起林瑾所言关于秦钟之事,心中一凛,忙将秦钟唤入屋内。
一入屋,秦可卿便对着秦钟,语重心长地说道:“弟弟,你切不可再肆意妄为,定要收收性子,好好读书进学,力求考取个功名回来。”
“你瞧父亲如今已这般年迈,日后秦家全系于你一人之身了,你若是再这般浑浑噩噩,可如何是好?”
言罢,不禁悲从中来,泪水夺眶而出。
秦钟见姐姐这般模样,心中诧异,待听得姐姐竟已与贾家和离,更是大惊失色。
急忙追问道:“姐姐,究竟是为何事与贾家和离?”
秦可卿只是摇头,不肯言语,秦钟见状,虽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
秦可卿又为秦家与自身前途忧心不已,一时也没了继续管教秦钟的心力。
只叹道:“罢了,你去吧!“
秦可卿只以为日子尚长,还可慢慢将弟弟这脾性扳正过来。
却不知,为时已晚。
秦钟离了秦可卿处,正觉百无聊赖,小厮忽神秘兮兮前来,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少爷,水月庵的智能儿找您,要您前往水月庵一见呢。”
秦钟一听“智能儿”之名,顿时双眼放光,精神大振,赶忙回屋收拾了一番,便出府打马直奔水月庵而去。
再说那贾珍,刚回宁府,便见秦可卿的陪嫁丫鬟婆子们,趁他与贾蓉外出之际,已将秦可卿的嫁妆整理停当,搬至宁府外,只等秦府管家赶来,便要拉回秦家。
贾珍见状,气得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
贾蓉却仍是一脸的茫然与难以置信,他至今尚未明白,自己怎就这般糊里糊涂地与秦可卿和离了。
他心中清楚,此事绝非只因自己强要秦可卿陪嫁丫鬟那般简单,定有隐情。
此时,他忽忆起秦可卿昔日之言,提及父亲常留她于书房之事,想到此处,贾蓉眼神变得阴暗复杂,悄悄抬眼瞥了贾珍一眼。
然多年来对贾珍的畏惧,如同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连开口询问的胆量都无,只得暗自咬牙,默默回了自己院子。
贾珍望着贾蓉负气而去的背影,不屑地暗啐一口,低声骂道:“真是个没出息的软蛋!”
这时,宁国府管家匆匆跑来,禀道:“老爷,您让人盯着的那个秦钟,去了尼姑庙水月庵!”
贾珍闻得此言,脸上方露出这一日来的首个笑意,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