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无常梦境（下）
第四节
我跟在黑无常身后，七绕八绕的，最后回到了自己床前。
“这就是你的身体了，还有呼吸。”他探了探我的鼻息，“快进去吧。”
“好。”我正准备躺下，又想起了什么，“那我醒来后，还能看到你吗？”
“可以，因为你沾染的阴气太多，而且，你身上的事情，需要我后期跟进调查。所以，你依然可以看到我。”黑无常仔细解释着。
“嗯嗯。”我点点头，进入了自己的身体。
进入身体后，我便沉沉睡去，谁承想第二天，我竟然……发烧了……得亏是周末，没有其他事情，时间非常充裕。
我勉强穿好了衣服，准备出门，却听见三个陌生的声音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我循声来到家门前——那里有三只狗，两小一大，在门前整整齐齐的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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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人站在那里好久了，怎么还没走啊。”
“自从主人从门前挖出那个布袋子后，她就一直在那里了。”
“那女人一看就是坏人，自打她出现后主人的身体就一直不太好。”
三个声音虽低，但叽叽喳喳的。多听了一会儿，我方才反应过来，这是我家的三只狗在说话。但有了昨晚的经历后，发生什么我都不觉得奇怪了。
我静悄悄过去，在三只狗的旁边蹲下。
“小白，刚刚是你在说话吗？”我按住小白圆滚滚的小脑袋，其他两只狗齐刷刷扭过头看我。
“呜~汪~”
“大黄？”
“汪？”
“小黑？”
“……好了好了，都别装了。”小黑的声音倒是意外的清脆，还是个少女音，“主人，就是我们在说话，昨晚我看那个黑衣人送你回来就觉得不对劲。”
“嗯？”我心下了然，是黑无常吧。
“对对！”小白还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声音还未褪去孩童的稚嫩，“就是你身后那个人！”
我转过头，大黄已经横在我的身前，默不作声，但充满警惕，隐隐有攻击倾向。
是黑无常，他还在。
“我昨晚看过了，你家门前，有个女鬼，之前像是一直被封印在此处。听你家狗的意思，不久前是你无意间将其解封，但她很虚弱，所以你每天上学经过她身边时，她都会吸取你的阳气。如此反复，她会越来越强，你会越来越虚弱。这就是你神魂不稳的原因所在。”在人间听他讲话倒是褪去了几分阴冷，只是这内容还是让人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那我……”
我还没来得及表达我的恐惧，就听他继续说道，“我在你家门前画了个简单的阵法，这个阵法会将她吸取的阳气重新归还于你，你只需待在那块石头上就行。”
他抬手一指，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我家门前一块及膝高的白色石头，从我出生起就在那里了。
“你不用害怕，那女鬼已被我定住了，况且有我在，她也翻不起什么浪来。待她将阳气尽数归还于你后，我便带她去地府，看她是否能入轮回。”黑无常镇定自若，似是司空见惯。
我听明白了，就是我很安全了，但是……我现在……有点晕……
我眼前事物渐渐模糊，倚着门，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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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能感觉到身上过高的温度在逐渐退去，体温趋于平稳，但并没有感觉到冷，反而暖洋洋的。
悠悠醒转，我发现自己在黑无常怀中。
“你阳气虚弱，再加上地府夜游，烧的厉害，我就把你抱来这石头上了。为避免阳气入体进一步升高你的体温，所以我就……”他顿了顿，“继续抱着你了。”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女鬼的身上，“我身上，凉。”
说完，他便不再做声了，只静静看着那女鬼。
“谢……谢谢。”咋突然感觉他有点害羞呢？
“应该的。”
“我感觉好多了，你可以把我放下来了。”看他身子僵硬，也不知是他本身这样还是因为紧张，搞得我也很紧张，我便开口请他将我放下来，怎知此话一出他身子好像更僵了。
“你……你冷吗？”
“不冷。”我如实回答，“暖洋洋的。”
“若我此时离开，你体温会继续升高。”他轻叹一口气，视线还是在女鬼的身上，“你感觉到冷的时候再告诉我，那时我才可以放你下来。”
啊，阴阳平衡吗？我心里只有个模糊的概念，但也不好意思问再多，又出声道谢，他轻轻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我闭上眼睛想休息，但却怎么也睡不着，这是黑无常！黑无常在抱着自己诶！多少人可遇不可求啊！！！
少女心在无声尖叫。
“那个，你是叫，范无救？”我尝试找话题。
“那是前辈的名字。”他好像也略微放松了些。
“前辈？那这么说，黑白无常，也，更新换代？”我不知道找什么词。
“嗯，是也不是。毕竟人间也在不断发展，涤故更新，地府自然也会不断改进各种机制，而且人间生人的数量也越来越多了，总得增设扩展一些职位。我是黑无常的一员，负责一个地区，大约就相当于人间的派出所吧。”他声音中带着一丝笑意。
“噢噢，这样子。”原来到了地府真的会继续打工啊，“那你本名是？”我忍不住好奇。
“胥夏烟。”他声音轻轻的，似乎陷入了回忆。
“胥夏烟？听起来像是……”我想着这三个字。
“像是女人的名字？”他低低笑了，“很多人都这么说。也有人说这个名字不好，夏日轻烟，风一吹，就散了。”
“不，很好，很好啊。”我绞尽脑汁想转移话题，“传说中，黑无常都挺可怕的。”
“我很可怕？”他突然低头，正对上我的目光。
“不可怕，很好看。”我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不过你对坏人来说应该挺可怕的。”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他身子又硬了，只见他张了张口，语气中充满歉意，“对不起。”
“……没事儿，都过去了。”我也知道他并非有意。
“应该，很痛。”
“……当时很痛而已，而且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我“而且”了许久，终于揪到一个点，“而且你很快就发现了不是吗？怎么发现的？哦，对，女人的眼睛？”
“嗯，眼睛。”他直视着我的双眼，“跟我以前看过的不一样。他们，要么狠厉，要么怨恨，要么恶毒，要么虚伪。只有你，你眼底的无辜与无助，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一个男人，怎么会有一双女人的眼睛。”
我心跳渐渐加速，气血翻涌。无辜确实无辜，无助也是真的无助，但莫名有一种被撩到的感觉。
“你脸好红，又烧起来了？”他摸摸我的头，“不应该啊。”
“你再这样抱下去，我会直接变熟。”我小声嘀咕。
“嗯？你说什么？”他似乎没有听清。
“我……热！”
“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的阳气确实不能一次性归还，你会受不住的。”
“谢……谢谢。”
“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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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你回来了？”白无常坐在水池边，双脚伸进黑水里，看起来很惬意。
“嗯，回来了。”黑无常步履匆匆。
“你当时，好像很生气？”白无常看着水面，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黑无常停住脚步，看向白无常，“有吗？什么时候？”
“那个男人一脸猥琐看向那小姑娘的时候。”白无常的脚一翘一翘的，扬起了一些黑水。
“不该生气吗？”黑无常似是不解。
空气里出现一阵长久的静默。
“我得去一趟档案馆查点东西。”黑无常率先打破沉默。
“如果《地府志》也找不到的话建议你去忘川看一眼三生石。”白无常还在戏水。
“我去那地方作甚，我早没有前世来生了。”黑无常觉得白无常今天有些奇怪。
“哦？”白无常耸了耸肩，“鬼知道。”
“你不就是鬼？”黑无常有点好笑。
“我有编制，我是阴差。”白无常一本正经。
“你……你今天有点奇怪。”黑无常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
“嗨哟~”白无常看着脚上的水珠，“不知道到底是谁奇怪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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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
不知道这是第几次坐在石头上收取自己阳气了。最近阳气回收的速度越来越慢了，好在身体确实一天天好转，最后能全部回来就好。只是不知这女鬼是什么情况，如果她最后也能入轮回就好。
“这么无聊，怎么不看会儿手机？”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一样的声线，只是多了几分温度，与柔软，“世间之人都喜欢那个东西。”
“啊？”我转过头，“你们也有？”
“可以有。”他似是笑了笑，“但我的款式比较老，只能收发消息。”
“为什么？怎么不买个新款？你们也有很多新闻吧。”
“哈哈哈哈。”他第一次真正笑了起来，“原来确实想过，但是太阳底下无新事……我是说，地府也没太多新鲜的事情，很多事情，多有相似之处，你呆久了就知道了。”
“……嗯，其实人间的事也有很多相似之处，看多了就不新鲜了，还容易被带节奏。”
“带节奏？”他有些疑惑的歪了歪头。
“就是……额……就是在一些事件中，有些人会发表一些看法去影响周围人的看法或者是情绪，但这种看法不一定是正确的。”我掏出手机，准备搜索一下具体的意思。
“噢，引导舆论。”他倒是总结的到位。
“对，就是这样。”我打开某个APP就禁不住诱惑一直浏览。
“你身体好些了吧。”他瞧我看的起劲，凑过来打算看看我在浏览些什么。
“好多了。”我傻呵呵的看着漫画笑。
“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就自觉移开目光。
“没……没什么啊……”我关闭界面，糟糕，刚刚他看到什么了，“一些想象力丰富的小条漫而已。”我讪讪笑着，自觉转移话题，“关于我魂魄离体后，直接去到地府这点，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黑无常想起自己在档案馆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鬼使神差的去了忘川，看了一眼三生石。
“好吧……那以后还会出现这种情况吗？”我无法洞悉黑无常心中所想，有些担心自己的情况。
“不会的，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他斩钉截铁的回答。
“你怎么知道？不是什么都没找到吗？”我看向黑无常，他的目光有些闪躲，“你怎么了？今天看起来有些奇怪。”
“……没有，不奇怪，我说不会就不会了。”黑无常抬头看天，“我常常来见你就是了。”
“……这样……就能解决问题？”我不解的看向他，他还是抬头看天，“能解决，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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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三生石。
白无常静静的看着这块石头。
“说什么自己早没前世来生，最后还不是来到这里了。”白无常好奇的观察着这块石头，“真是不坦率的家伙……这小子到底看见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