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当傻子可以，当傻币不行
韶武刚才一直都处于恍惚又激动的状态，听到顾灵岩叫他，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反倒一个中年人接过了话茬：“姑爷，韶叔年纪大了，让他帮忙看账本，不是为难他么？这种小事我来帮您就好。”
这中年人刚才自我介绍过，名字叫冯纲，约莫三十出头的样子。
从站位上来看，在这帮人中地位不低。
韶武眉头一拧，正准备说些什么。
顾灵岩却笑着说道：“韶叔还没老到那个地步，冯老哥你也别太辛苦。小白苓，去给兄弟们弄点醒酒汤。”
说着，直接把荷包丢给白苓。
白苓撇了撇嘴，显然有些不太乐意。
在杨府，人人都觉得她有点瓜，但其实她一点也不瓜，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些膀大腰圆的臭男人对自家姑爷的轻视。
不过被顾灵岩瞪了一眼，还是不情愿地挪了步子。
冯纲等人有些尴尬，知道顾灵岩这是在点他们宿醉呢，而且相当客气，所以也不便阻止，这个时候其他掌柜也都把账本送过来了。
他便把账房门窗全部打开，笑哈哈道：“姑爷，屋里空气闷，我给您通通风。”
“多谢！”
顾灵岩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跟韶武一人拿了几册账本就进了账房。
冯纲笑着吆喝了一声：“姑爷赏醒酒汤喝，哥几个有口福了。”
说着偷偷给六儿使了一个眼色，六儿便一溜烟出了匠坊，缩在窗户下面偷听去了。
……
账房内。
顾灵岩示意韶武一起坐，慢悠悠地翻起了账册：“我听奶奶说，韶叔是嫂嫂的家臣？”
“是！”
韶武神情当中满是怀念：“我五岁就被父母卖入了韶家，幸得老老爷赏识，送我去京城学了木匠石匠，这才有了一身微末把式。只是可惜……”
顾灵岩笑了笑：“不用太难过，嫂嫂现在已经当上了县丞，不会辱没韶家门楣。”
“嗯！”
韶武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悲戚，现在连韶家都没有了，还谈什么门楣啊？
他凑近看了看，发现顾灵岩一手翻账本，另一只手拿着一支细长的碳棒，在空白纸上写写画画，都是些看不懂的奇怪符号。
正准备问问。
顾灵岩下一个问题就来了：“对了韶叔，外面那些兄弟伙，都是你带出来的么？”
“是，是啊！”
韶武面色有些不自然，透过敞开的屋门，朝外面望了一眼。
顾灵岩笑着问道：“你感觉他们的技术怎么样？”
“都不错！”
韶武颇为自豪：“现在官府建新镇，最受重用的就是咱们家，现在他们都不建民房了，只给军队建哨所。这不是前段时间北疆打仗，又多出了一批流民么，官府已经让准备建新镇了。”
“还得是韶叔教的好。”
“都是为杨家培养人才……”
“对了！刚才那位冯老哥，应该就是你最好的徒弟了吧？”
“差不多。”
“那第二好的徒弟是谁？”
“我想想，单论技艺的话，应该就是大桩了。”
“哦……”
顾灵岩回想了一下，大桩个子不高，身材粗壮，外号起得恰如其分。
刚自我介绍的时候，站位很靠前，就在冯纲旁边。
他笑了笑：“有这些徒弟，韶叔你也能轻松点了。”
韶武语气有些吃味：“嗯！轻松，轻松的很呐！”
顾灵岩笑了笑没有说话，杨家愿意收留韶武，其工匠技艺自然不消多说，只是这性格……难怪会被架空。
……
白苓买了一些醒酒汤，放在柜台就进书房端茶送水去了。
冯纲等人嘻嘻哈哈的，喝完汤之后该干嘛干嘛。
他时不时朝屋内看一眼，只见顾灵岩屁股上跟长钉子了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时间，心中有些焦虑。
好在快中午的时候，六儿踩着小碎步溜了过来。
他把六儿揪到了后院，急切地问道：“他们都说什么了？”
六儿坐在井沿上，舀了一瓢桶里的井水灌了下去，这才笑嘻嘻地说道：“就闲聊，什么都没说，咱们师父可懂事了。”
“那就好！还以为他是是什么狠角色，结果坐了一上午，全是假把式。”
冯纲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天色，又扭头看了一眼厨房：“午饭快好了，你去叫姑爷吃饭！”
“哎！”
六儿应了一声，便朝账房小跑而去。
可没过一会儿，就又跑了过来。
冯纲皱眉道：“怎么又回来了？”
六儿讪讪一笑：“姑爷说，让大家伙儿都去前厅一趟。”
“富贵日子还没过几天，规矩就开始多了。”
冯纲有些不悦，但还是扫了一眼正在做工的工匠们：“兄弟们！姑爷召见我们呢，还不快去？”
一众工匠不由发起了牢骚，但也没有说太多，还是老老实实地过去了。
到前厅的时候，顾灵岩正坐在柜台后面，账本都摞在柜台上，其他铺子的掌柜也都到了，正整整齐齐地站着。
冯纲笑呵呵地迎上：“姑爷，账本您看完了么？”
“看完了！”
“感觉怎么样？”
“很不错！”
顾灵岩笑着夸赞：“没想到你们账本做的这么工整，看过去一目了然，你们用心了。”
“我们这些人吃杨家的，用杨家的，怎么敢不用心？”
冯纲摆着手谦虚，随后看向几个掌柜：“既然姑爷把账本都看完了，大家伙就赶紧拿回去吧！以后继续好好记账，都别给姑爷添麻烦。”
众人闻言，都暗松一口气，上前准备拿账本。
却不曾想。
账本被顾灵岩用手压住了：“别急啊！”
众人面面相觑。
冯纲赔笑道：“姑爷还有要交代的？”
顾灵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明面上的账我都看过了，暗地里的呢？”
冯纲：“……”
整个大厅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起来。
方才还看起来颇为自在的众人，脸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过了一会儿。
冯纲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顾灵岩冲六儿招了招手，指着柜台下空荡荡的空地：“六儿，你闻一下，这里有没有什么味道？”
六儿顿时面色一变，他自然是能闻出味道的。
酒味儿，很浓。
地上还有酒坛底座留下的痕迹，负责藏酒的人，虽然把酒坛搬走了，但土迹没清理干净。
他讪笑道：“姑爷，我昨儿买了二两米酒，不小心洒了。”
“米酒？”
顾灵岩笑眯眯道：“你们这的米酒还怪高级嘞，味道跟我喝过的汾酒一模一样，我记得我成亲那天，杨家就是用汾酒招待的。一桌一小坛，一坛就十两银子。”
六儿：“……”
冯纲：“……”
顾灵岩忽然问道：“昨儿是什么日子？”
众人缄口不言。
冯纲脸上肌肉有点僵，却还是勉强笑道：“不是什么日子啊。”
顾灵岩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节日呢？我刚进来的时候，看地上的骨头，至少是个烤全羊吧？而且骨骼粗壮，吃的应该是本地沾染灵气的草，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冯纲：“……”
顾灵岩站起身，拿起账本晃了晃，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这些，为什么在账本上面都找不到？”
众人闻言，都心虚地低下了头。
冯纲赶紧解释：“这些都是大家伙自己凑的钱！都年轻人，及时行乐嘛，您该不会这种事情都要管吧？”
凑的钱？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嘴硬？
顾灵岩有些乐了，他接受别人说自己傻，但不接受别人把自己当沙比。
他站起身来：“你们的工钱我都看过了，刨去日常衣食住行，还有日常修炼开支，昨天的消耗大概是你们半月的结余。
大家都是年轻人，单着的不娶媳妇？有家室的，家里不用钱？
还是说，各位不需要修炼资源，把钱省下，也能练得这么精壮？”
冯纲：“……”
这下他不说话了，这个新姑爷洞察力有点强，继续狡辩已经没有了意义。
但他还是没有坦白的意思。
其他工匠或者是掌柜想要说话，也被他恶狠狠地瞪了回去。
场面顿时就尬住了。
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才出现了一个人把僵局打破。
白苓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过来了。
顾灵岩笑着冲她招手：“小白苓，饭要到了么？”
“要到了，要到了！都是现做的，保证姑爷您能够忆苦思甜。”
白苓把食盒放在柜台上，打开盒子，把里面的碗端了出来。
听着胸脯，等着顾灵岩夸她，刚顾灵岩说想忆苦思甜，让她突击冒着炊烟的人家，一定要刚出锅的，现在她圆满完成了任务。
碗里是面疙瘩，看颜色应该是杂粮的，虽然有青菜点缀，卖相还不错，但远远不是杨家佃户的正常生活水平。
眼见顾灵岩拿起筷子准备吃。
冯纲虽心中气愤，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劝道：“姑爷，咱家做的有饭，你怎么吃这个啊？”
“那也不能浪费粮食啊！”
顾灵岩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了，笑着把碗推了过去：“要不你吃？”
冯纲：“……”
他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其他人也都屏住了气息。